五月十二日,雨。
    江川的天气一向多变,明明出门时还艳阳高照,却在转眼间乌云盖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帅哥,进来看一下嘛……”
    路边招揽生意的女郎似乎声音也没往日里精神,打着哈欠的上班族行走在南坊街的商店门口,撑着伞的楚言,打扮很精神。
    他准备去医院看望江婉儿。
    以朋友的名义!
    他准备了果篮,还有象征意义美好的一束康乃馨。在询问护士台病房所在后,踏着轻快的脚步,敲响了病房的木门。
    “请进!”
    推门,入眼即是雪白色的床单被褥,还有躺在病床上穿着一身病号服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的江婉儿。
    “你怎么来了?”
    她对楚言能找到这里并不奇怪,只是奇怪这个大忙人今天怎么想起来医院看她了。
    楚言自然地将鲜花与果篮放在病床小柜上,拉开一把漆黄木椅坐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叔叔不在么?”
    “叔去给我拿化验单了,可能还要一会才回来……”
    “哦!”
    江庆丰给他电话里说过,他已经跟公司请了长假,这段时间什么也不做,就负责在医院全职照顾她。入门没有看到江庆丰的身影,楚言才会有此疑问。
    “哎……”
    江婉儿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不相信弄掉了手腕上挂着的点滴,针孔掉出,顿时惊叫出声。
    楚言赶紧扶她躺下,掖好被子语气不虞地说道:“都多大了,还这么莽撞?赶紧躺好,我去叫护士来重新补针。”
    “嘤咛……”
    某个丢脸的女孩捏着被角挡住羞红的脸,很是不好意思。
    “化疗很难受的吧?”
    楚言倒是没在意这些细节,撕开果篮外包裹的塑料纸,取出一个苹果后用小柜上摆着的小刀为她削起了皮。
    “还行吧……就是头发掉得厉害。医生说下一次治疗完,头发就要掉光了。你说我要是变成了光头,会不会很丑啊?”
    女生都是爱美的,光头大概不是她们可以驾驭的发型。一想到自己不久之后就要变成头顶光秃秃的模样,江婉儿就感到由衷地害怕。
    楚言嘴角挂着微笑,安慰道:“别想太多,头发没了就没了,回头还能再长起来。只要病能治好,这些都是可以忽视的。而且光头也挺好看的,有一种女孩子特有的英气,很精神呢。”
    “小嘴挺甜啊!”
    江婉儿哼哼唧唧地说道,转而似乎想起了什么,叹气不止。
    “你说,我是不是一个祸害?”
    削皮的刀顿时停下,楚言捏着一个削到一半的苹果,转过头充满好奇地问道:“你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我欠了叔叔好多好多……明明他也不好过,却还要收养我这个累赘,小的时候我就经常看到,叔叔半夜就孤零零坐在沙发上抽闷烟。”
    “你知道我为什么成绩那么好么?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心里憋着一股气,叔叔低声下气地求人为我凑齐了学费生活费,我如果不好好学习,那不就让他伤心了嘛。”
    也许是因为楚言的身份,江婉儿才可以在他面前畅所欲言。她说话的速度很慢,吐字清晰像是憋了许久一样。
    楚言是一个合格的听众。
    他始终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低头默默削着苹果,他知道这个时候,江婉儿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倾诉对象,而不是他为她出注意。
    “以前叔叔住的房子很小,只有两个房间,他和两个弟弟挤在一个房间,给我专门整理了一个房间。婶婶去世得早,他很会照顾孩子……我真的很感激叔叔,也曾想过会在毕业后好好工作报答他的恩情。可是我……”
    说起自己的病,江婉儿苦笑着道:“叔叔这些年,存了一点钱,但是这笔钱本该用来给他养老,给两个弟弟上大学,不该用到我身上。欠了他那么多,我是真的不想再连累他了。”
    “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是我侄女,从把你领到家的第一天起,我就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我们是一家人,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呀。”
    不知何时,身穿灰色皮夹克的江庆丰,拎着一张薄薄的化验报告单,出现在楚言背后。
    当看到江庆丰出现的时候,强忍泪水的江婉儿终于忍不住了,眼泪缓缓淌下,声音哽咽道:“叔,这病不治了,我们回家吧。”
    她属实憋坏了。
    从她第一天入院起,每一天的治疗费就没下过四位数。不管是病床靠窗的高级病房,还是那些她不认识的珍稀药品,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她。
    她很清楚,叔叔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市政绿化工人,只凭那点微薄的薪水,除去吃穿养家外,一个月根本余不了多少钱。很可能,这一次治病,就得用光叔叔一辈子攒下的积蓄。
    她只是一个被收养的孤女,并不是叔叔的亲身骨肉,这种倾尽一切的付出,让她如何心安?
    江庆丰饱经沧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看了眼正在削苹果的楚言,最终选择了坦白。
    “婉儿,你没必要为钱的事担心。老实说,叔答应过楚言不会透露的,但看你这样,还是老实跟你说吧。”
    “不可……”
    楚言抬头欲言,却被江庆丰抢先一步说出实情来。
    “你们小年轻的事,叔这个当长辈的实在不好掺合。他选择瞒着你,想必也有他的苦衷。不管怎么说,人家既然帮了咱们一把,这份恩情就得记住。”
    江婉儿傻么?
    她不傻!能从千军万马中考入江川大学,她绝不可能是傻子。既然不傻,那她自然也明白江庆丰这番话背后的意思。
    只见她脸上挂满了惊讶,眼角的泪珠都忘了拭去。
    “这钱……他出的?”
    病房内,两个男人齐齐陷入沉默。江庆丰是默认,楚言则是陷入了宕机状态。
    最终,还是楚言先打破这种被人凝视的尴尬,摊手道:“是我出的,我不是怕你不接受嘛,所以才让叔叔替我保密。本来还想着这件事就这么一直瞒下去……”
    “不是!你!你哪来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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