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迟,今晚便能醒转。”
    苏玉闻言转头,便看到秦砚一身墨绿色的衣裳,手中捧着一个冒着氤氲热气的药碗,侧身慵懒地靠着红松木质的门框,袅袅蒸汽微微模糊了他的脸,却丝毫遮盖不住他脸上的清润笑意与压抑在眼底的隐隐温柔。
    苏玉将手中的帕子递给叶责,站起身来行了一礼:“秦大人。”
    秦砚收回方才靠着门框的慵懒劲儿,端着蒸腾着雾气的药碗眸带笑意走进房间,安慰道:“他最迟今天晚上必定能醒过来的,你不用过分担心。”
    听到秦砚如此笃定与自信的口吻,苏玉确实放下了大半个心,转念一想若是于明堂也听到秦砚这话,怕是该后悔早上到苏逍那里闹得这一出。
    苏玉弯了弯嘴角,对着秦砚道:“有劳秦大人了。”
    “苏二小姐客气了。”秦砚径直走到桌前坐下,用瓷勺缓慢搅动着药碗中的药汤,解释道,“这药是刚煎出来的,还有些烫,得要晾凉一些才能给他喂下去。”
    “嗯。”苏玉点头,重新坐回到高晟的床榻边,从叶责手中接过帕子继续为高晟擦拭。
    秦砚扫了一眼站着那里目光直愣愣盯着苏玉瞧的叶责,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开口吩咐道:“既然我已经回来了,这边也不用你候着了。早上我来这前写了一份近几日所需的药材清单,就放在我那间客房的书桌上,你将它拿了交给贵府的陈管事过目,请他务必按照所写的数量去药房抓来给我。”
    “陈管事?”叶责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难道苏府管事的不是陈坚了么?”秦砚看向苏玉,清俊面容上是不加掩饰的讶然。
    “陈叔前几日犯了些过错,被父将贬到城郊的庄子上去了。”苏玉回答道,随后转向叶责吩咐道,“虽然这几日内院的事情都是母亲在管,但是昨日大少爷应该跟你说过了这件事情要瞒着夫人罢?”
    “是叮嘱过。”
    “那便不要惊动夫人了,你直接去药方抓药即可。”苏玉说着,嘴角挂起一丝狡黠笑意,“药品一定要挑选最好的,到时候让掌柜的开个账单,花了多少钱找大少爷去付了即可。”
    叶责听到苏玉的话一怔:“可是听说大少爷上个月刚被老爷扣了月俸。”
    “不打紧,他私饷多。”
    叶责目露同情之色,手指下意识的一捂自己腰侧的钱袋。
    苏玉“扑哧”一笑,挥挥手道:“好了好了,快去抓药罢。”
    待叶责下去,房间里便只剩下了苏玉与秦砚,两人一个坐在床榻旁,一个坐在桌边,各自低头做着手中的活儿,半晌无话,倒没觉得怎么尴尬。
    过了一会儿,瓷勺与药碗轻碰的叮铃声停止,苏玉听到有轻缓的脚步声向自己这边走来,随后一片阴影压下,挡住了窗外透过来的刺眼光线。
    苏玉抬起头来,便看到秦砚正站在自己的身侧,他的脸因为逆光而被镀上了一层暖意融融的金边,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苏玉却能感受到他的视线正凝视着自己,竟比屋外的阳光还要烧灼几分。
    “怎么了?”苏玉向旁边挪了挪,不解问道。
    秦砚的手伸了过来,直接覆在苏玉的额头上,苏玉怔了怔,正要站起身来,那只如寒玉一般带着清爽气息的手便又收回到袖中,耳边传来秦砚满意的口吻:“不错,看来热度已然退下去了。”
    苏玉不自在地抿抿嘴:“你要么搬个凳子来坐下,要么就走开些让我站起来,我这么仰着头说话太累。”
    秦砚似是笑了笑,苏玉听到他声音低沉的应了一声,随后那人将手中的药碗放到了她的右手旁,转身从桌边搬了个小凳过来,悠悠然的坐了上去。
    苏玉看着那碗药,疑惑问道:“他还在昏迷之中,你打算怎么喂药?”
    “这不打紧。”秦砚倾身动作轻柔地将高晟的上半身支起了一些,苏玉默契地将榻旁多余出来的一床锦被垫在了高晟的背后,让他仰靠在床头。
    “伤口不会裂开罢?”苏玉问道。
    “动作小心些是不会的。”秦砚一指苏玉手边的药碗,“一会儿我捏着他的下颌骨迫使他张开嘴,你便将药一勺一勺喂入他口中,动作一定要慢,否则容易将他呛到。”
    “知道了。”苏玉一手端起药碗,按照秦砚的方法给高晟喂药。
    方开始喂药时并不容易,高晟尚在昏迷中不能自主,而苏玉又从来没有这般侍候过人,虽然已经极力小心了,可刚喂了一勺,便有小半勺汤药顺着高晟的嘴角流了出来。
    秦砚拿起方才被苏玉放在一边的帕子,拭了拭高晟的嘴角,口中柔和提点道:“再慢一些,手要平稳。”
    “嗯。”苏玉又喂了一小勺,秦砚松开扶着高晟下颌的右手去,转而轻抚着他的背脊,只见他喉头轻轻动了动,终于将那口药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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