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冬儿下去,苏玉将秦砚送出庭院,与他道了谢之后,回到屋中正巧看到冬儿端着盘子进了屋,将盘子放到次间的红木桌上。
    苏玉用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严肃道:“你过来。”
    冬儿目露迷茫,乖乖走到苏玉跟前站定:“小姐怎么了?”
    苏玉声音听不出喜怒:“平日里也没见你在外人面前这么能说,今日怎么就突然变成话篓子了?”
    “没、没有呀。”冬儿的唇抖了抖,口中却道,“冬儿就是看到了有新糕点送过来,心中欢喜,便多说了两句。”
    苏玉冷笑:“恨不得在秦砚的面前将我这些日子都与谁接触过一个一个念叨过来,这也叫做心中欢喜?”
    冬儿的背脊僵了僵,却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苏玉如玉葱一般纤长的五指倏然并紧,抬起手掌狠狠一拍桌面,气力大到就连厚实的红木桌面上的瓷盘都跟着颤了颤。
    冬儿的心跟着盘子颤了颤,从她跟着苏玉那天起,苏玉便是一副正统的大家闺秀的模样,就算平日里对着下人,也是矜持又不失礼节。只有与冬儿相处的时候才会偶尔玩闹两句,却恰恰代表了苏玉与她感情的亲厚。
    如今苏玉突然展现出她从未见过的暴怒模样,而且还是对着自己,冬儿被苏玉的动作吓得一惊,双腿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口中慌乱道:“小姐,小姐冬儿错了,请小姐息怒,不要与冬儿怄气。”
    苏玉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道:“你知道你错在什么地方了?”
    “冬儿不应该在秦大人面前多嘴。”
    “这只是其一。”苏玉并不管冬儿依然跪在地上的姿势,径直绕过她走到里间,将萧致墨送的那串小纸鹞挂在了床榻旁的屏风上,这才缓步回到次间,对着冬儿道,“我知道你心里是如何想的。”
    冬儿张了张口,最终却没敢出声。
    “从你三番两次当着我与秦砚的面叫他姑爷,我便知道你不是改不过来,而是故意的。”
    “小姐!”冬儿猛然抬起头看着苏玉,原本水灵灵的大眼睛此刻已然急出了眼泪,声音发颤道,“冬儿就是那样称呼着已经顺口了,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事到如今还敢嘴硬!那你今日的这番举动又是何意思?”
    冬儿仰头看着站在她面前目光严责的苏玉,最终嘴唇抖了抖,败下阵来:“冬儿……冬儿就是觉得秦大人不够努力,那个萧三公子都已经向老爷提过两次亲,如今他与小姐的关系都这么亲近了,秦大人却依然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冬儿今日只是想气气秦大人,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苏玉被气笑了:“我与萧三之间的关系管他什么事?他是什么样子又管你什么事?我看是我平日里对你纵容惯了,你竟然敢自作主张到这个地步!”
    “小姐!”冬儿突然鼓足勇气直视着苏玉的说道,“既然您心中还有秦大人,秦大人又一直放不下您,你们为什么不能重新在一起,而偏偏要去选那个除了哄你开心什么都不懂的萧三公子?”
    “论起什么都不懂……”苏玉的目光已然渐渐冷了下去,“你不也什么都不懂?否则怎么有胆子说出现在这番话来。”
    冬儿被苏玉冰凉的语气吓得一哆嗦,再张口时已然带着哭腔:“冬儿是没有脑子,猜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小姐与秦大人这般亲密的感情闹到和离的地步。可是冬儿还有一双眼睛没有瞎,在秦府时秦大人对小姐的一点一滴冬儿可是都看在眼中!秦大人说小姐年幼时必定被寒气入体过,是以身体底子太弱,受孕和生子都会对身体有损伤。为了这个秦大人连子嗣都不要了,一心一意为小姐调养身体。那日中元节时冬儿问小姐喜不喜欢孩子,小姐说您不喜欢,但是冬儿却知道秦大人喜欢孩子喜欢得不得了!冬儿亲眼见到秦大人抱着府内下人的孩子逗哄着爱不释手的样子,那副温柔让冬儿打心底里觉得心酸。”
    冬儿忍了忍哽咽,有些话一旦开了头,下面的话再说出来便轻松了许多:“当初秦大人将冬儿买回来照顾小姐就是因为冬儿的口风紧,这些话秦大人全都不让冬儿告诉小姐,可是如果我不说,秦大人更不可能自己说与小姐听,但是小姐您自己就从来都没有奇怪过为何与秦大人成亲了一年多都一直没有子嗣的消息么?”
    苏玉的神情一片恍惚,最终深吸一口气,问道:“所以他一直让我喝的药是避子汤?”
    “秦大人怎么舍得让你去喝那些东西!”冬儿哭的满脸通红,口吻却十分激动道,“当时他每日亲自给你熬的药是滋补身体的药绝对无误,每次都是我去药房抓药,究竟是什么药效冬儿是最清楚不过的。秦大人是自己服的不让你受孕的药,这样既不会因为药性相冲,又不会伤了小姐的身体!”
    苏玉睫毛颤了颤,心口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拼命撕扯,许久都没有过的疼痛再次来袭,甚至疼得让人直不起腰来。
    苏玉手扶着桌面缓缓坐在椅子上,却极力口吻镇定问道:“所以他与我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是……其实是……”
    “是不能让任何人受孕的。”冬儿回答了苏玉说不出口的话,“那药每喝一副可持续半个月的药效,冬儿来到秦府前秦大人就一直在服用,算算那药他起码喝了一年多的时间。”
    苏玉目光茫然的转向冬儿,问道:“他为何不与我说?”
    “告诉小姐您了又有何用?就像秦大人舍不得小姐去喝避子汤,小姐你又怎么可能容许秦大人去喝那药?秦大人当初说过一句话:人生在世本就有许多情非得已,却不必事事都让他人知道。这种情况下瞒着小姐,待小姐身体调养好之后再作打算,总好过从一开始两人便一起苦恼不是么?”
    苏玉将手放在胸口,只觉得心还在跳,但是自己却已然疼到感受不到了。
    当初苏玉之所以会与秦砚在情意最浓的时候和离,正是因为介怀宫中苏贵妃的孩子,秦砚诱导着她去猜想那孩子是他的,她信了,最终做下和离的决定。虽然在这之前苏玉已然知道了当朝皇帝并非秦砚之子,可都已经和离了,知道又有什么用?也许冬儿这些话在和离之前让她知道了,明白秦砚当时不可能会让任何人有孩子这个事实,两人如今的关系会是另一番景象,可偏偏她今日才知道。
    算是天意罢。苏玉合了合眼,将手重新放回到桌面上摊平,看着低垂着头跪在自己面前仍然在抽泣的冬儿,缓缓道:“你先起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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