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长安的夜,冷冽冻骨。
    为防止城内有黄巾匪贼的贼应,近一个月城内的宵禁都格外严厉。但凡有闲杂人等逾时不归家舍,一经巡街兵丁发现,贱籍就地斩首,良家子逮捕入狱。
    无丝毫情面可讲。
    屋外寒风冷冽,屋内灯光枯黄。
    对华安来说,难以下咽的饭食他可以捏着鼻子吃下去,反正又吃不死人。可对于这年头的昏暗灯光,却实难忍受。
    习惯了霓虹灯下的夜如白昼,就很难适应此时黑黢黢的夜和只有微弱灯光的油灯。
    时间久了,华安担心自己会高度近视。
    用热水洗过脚后,华安关好门窗,将罩在油灯上的灯罩取开,微弱的灯光终于明亮了些许。
    窗户缝里挤进来一丝寒风,油灯上的灯火顿如浮萍,摇曳不已,明灭不定。
    听着屋外呜呜而过的风声,华安又无奈将灯罩放了上去。不然再吹进来一阵风,灯火就会被吹灭。
    “不知道那座隐形医院里面有没有发电机和柴油。”
    胡思乱想的华安钻进被窝,冰凉刺骨。打着哆嗦的他怀念死了蚕丝被和暖气片。
    直到终于感觉被窝有一丝暖气,华安才伸手从木枕底下取出白天里华汶交给他的几封书信。
    前面九个信封上无一例外的写着吾儿亲启,只有最后一封信的封面上写着吾儿玄冥亲启。
    玄冥,是华安的字,已故父亲华元承在他弱冠之年给取的。
    华安这时候想到自己的字,颇感觉有些古怪,玄冥的寓意可做冥冥之中玄之又玄来解释。
    而自己的到来,不正是玄之又玄么。
    看来这个字确实适合自己,只是不知这一点华元承想没想到。
    听太公所说,老爷之所以为华安取字玄冥,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长寿平安,过地府而玄离。不像他自己一样一生多病。
    玄,玄妙。
    冥,地府。
    华安苦笑,可惜让您失望了。
    不再想其它,华安开始拆开一封封书信,对着昏黄的灯光,看的很是吃力却很仔细。
    信里内容多是家长里短和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思念,对于华安的父亲和她自己的身世只字未提。
    可华安却从信里字里行间中读出了高门大户内一个怨妇的哀怜和对儿子的思恋。
    “午时,为父奉茶,得见王氏大女,年芳十二,身姿周正,谈吐温润,可为吾儿良配。”
    “秋叶落,甚念吾儿,望在长安添衣加被,茁壮成长。”
    “母亲甚好,勿念。”
    小半个时辰,华安终于看完这些书信,一一还于信封内后,将之重新放于枕头底下。
    吹灭油灯,华安躺在硬硬的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翻来覆去次数多了,被窝里好不容易攒存的一丝热气被挥霍一空。复又归于冰凉的被窝,让华安更加难以入睡。
    实在睡不着的华安干脆穿衣起身,灯也不点,直接走到门外,任寒风拂面,自己瑟瑟发抖。
    “庐州月光洒在心上,
    月下的你不复当年模样,
    太多的伤,难诉衷肠…”
    嘴里哼着伤感的歌词,华安觉得自己烦躁不已。
    穿越就穿越,为什么连家庭情况也要设计的一模一样?是嫌弃我华安还不够落魄和孤独吗?
    两世的父亲都早亡,两世的母亲都远居异地。
    贼老天,你是存心让我华安不得安心啊!
    前世我还有个温柔如水的妻子陪伴,这一世呢?
    我的她在哪?
    “呼呼~”
    夜里的风,呼呼作响。
    终于受不了寒冷的华安缩成一团,忙转身回屋,将房门关的紧实。再次躺进被窝的华安不觉冰凉,不一会就沉沉入睡。
    夜里,华安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子孙满堂,阖家安康。
    第二日清晨,华汶喊醒了正沉醉在美梦里不愿自拔的华安,脸色阴沉。
    “医者…郑家欲悔婚了。”
    华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有些没明白华汶话里的意思。
    悔婚?
    难道我还有个未婚妻?
    呵,真不错。死了亲爹,亲娘异地而居,如今突然蹦出来个要和自己一刀两断的亲家…
    果然是狗血俗套的穿越情节。
    “不过郑家大女抵死不从。”
    咦?峰回路转?
    华安来了精神,先让华汶稍等片刻,自己忙起床穿衣。
    他迫不及待想知道那个不愿意悔婚的郑家女是不是之前和华安有过一腿。
    “医者,先食饭,食完饭老奴再向您细说。”
    华安无奈,只得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毕竟在如今这个几乎没有娱乐项目的大汉朝来说,谈八卦和识名人是唯一能让华安兴趣高涨的事情了。
    食不言寝不语。
    古人执行的很是严苛。
    华安来到大汉也有一个多月了,还真没见过几个大汉朝城里人吃饭时候大声说话的。
    吃完饭,华汶不慌不忙的收拾着饭桌,华安却急得几次想要张嘴,不过最终还是忍耐了下来。
    不能对一个六旬老者要求太多。在这个人均寿命不到三十岁的大汉朝,六旬老人可算是大汉国的人瑞了。
    “医者,咱们去前边医堂里说吧。医馆该开门了。”
    华安无奈,只得先开门营业。
    一切忙完,华汶才开始对华安说道:“医者,郑家主的嫡子前几日宿醉,在街上被巡城司的兵丁抓进了大牢,郑家主为了解救自己的嫡子出狱,许诺将郑家大女配于决曹掾史的幼子为妻。
    不然,郑家嫡子就会被以黄巾匪贼内应罪名判处斩首。
    郑家大女闻讯后抵死不从。
    今早郑家大女派丫鬟捎话过来,恳请医者搭救。不然,她可能会深陷囹囵。”
    华安张大嘴巴。
    果然够狗血的。
    “太公,那郑家大女您可曾见过?芳龄几何?样貌如何?性情如何?”
    华汶吧咂下嘴巴,“医者,这个…老奴不曾亲眼所见。不过听街坊四邻所传,这郑家大女很是美貌和贤惠。
    不过…老奴斗胆恳请医者莫要趟这浑水,决曹掾史吾等惹不起的。
    婚事没了就再寻一门,断不可意气用事。”
    华安对华汶的忠心很是感动,可他还是觉得自己要好好想一想。
    不管那郑家大女是不是自己的未婚妻,自己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女人狼入虎口。
    也许,在大汉国这种事情是极为正常的。可华安既然来了,且遇到了,又和自己有关,就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大不了,我先把这决曹掾史毒死,再把他儿子毒死。看你们怎么抢我未过门的媳妇。
    医者即毒者,能救人就能杀人。
    毒死个人渣,华安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不过,这是最后无路可走时才能使用的恶毒手段。
    现在,还是先看看妇炎洁的效果再说。户曹掾史虽然不一定能干涉到决曹掾史的决定,可帮忙递句话还是可以的。
    “看来还是要想办法当个官啊。不然以后万一得罪权贵,那可就完犊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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