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千行嗤笑了一声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他认不出来不是很正常,不过……”说着易千行再次看向纪渊的背影,“不过他居然认不出滴水,要知道不久之前,他自己手里就有一枚,哼,看来是真的失忆了。”
    安伯一脸惋惜道:“不过少爷,这滴水如此珍贵,你为了试探他竟然就这么用掉了,实在是可惜。”
    易千行回过头来,看了安伯一眼道:“那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有什么好可惜的,而且我们这番试探,结果不是很有意思?”
    安伯不住地点头道:“嗯,这倒是,以前的他,如果有人打他喜欢的姑娘的主意,他早就会找人拼命了,没想到这次这么沉住气,莫非他武功丢了之后,整个人的脾性也变得沉稳起来?”
    易千行眯起了双眼,再次望向纪渊:“一个人可以忘记记忆,失去武功,但是性格脾气却不可能变,至少以前的他不会移情别恋,喜欢上花月容以外的人,而且我对孔姑娘的用意那么明显,他竟然丝毫没有乱了方寸,不但将案子破了,还从容地把孔姑娘给带回去了,感觉他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你说他是不是和我一样,易了容,并不是真正的纪渊?”
    安伯惴惴不安道:“应该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花月容应该早就发现了,她既然一直这么沉住气,想来这纪渊不是假冒的。”
    易千行嘴角的笑意更浓了:“那就更有意思了,我和他原本都是必死之人,但都奇迹般的活过来了,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好像也是,不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且引以为傲的武功全失,不过我怎么感觉现在的他,比以前更加难对付了。”说着他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气势陡变,浑身散发着一股戾气,冷哼一声道:“这红尘乱世,这么点毛毛细雨有何用,只有暴雨亲临,才能让这乱世彻底改变。”
    三日之后,群芳楼的老鸨芸娘悠然自得地坐在马车上,正从贫民区回群芳楼。自从群芳楼的头牌合欢被杀之后,群芳楼的生意一落千丈,她急需再捧出一个新花魁,来稳住生意。此番她去贫民区相中了好几个模样水灵的姑娘,一路上,她正思索着该如何用计,迫使她们来群芳楼卖身。
    马车行至一处僻静的石桥上,却突然“嘭”地一声停在了那里,车夫无论怎么催马前行,马车就是纹丝不动。车夫无奈,只得下车查看,可是车夫一下车之后,便没有了动静。
    芸娘在车里喊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回应,心中顿时害怕起来。良久,芸娘只得战战兢兢地下了马车,打算查看一番。可是她一下车,陡然见到石桥下面的河面之上,竟然站着一个红衣女子,手中提着一个灯笼,那女子虽然披头散发,脸色惨白,但是看模样,赫然就是已经死去的合欢。
    “鬼啊!”芸娘一声惨叫,也顾不得马车和车夫了,跌跌撞撞地向群芳楼跑去,谁知那女鬼却如影随形地跟着她后面,芸娘肝胆欲裂,一个不小心一跤摔倒在地,直摔得鼻青脸肿,但是她顾不得这些,连忙又连滚带爬的爬起来,一路惨叫地跑回了群芳楼。
    芸娘逃走之后,那个所谓的女鬼却“咯咯”地娇笑起来,只笑得前仰合后,然后才心情舒畅道:“哼,你这个老太婆,天天不安好心,只想着逼良为娼,这次本女侠就给你点教训,让你以后再害人。”说着回到马车旁,把被自己拍晕的车夫扔在马车里,然后拍了拍手,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被其他人发现,便一蹦一跳地向明清风楼方向奔去。
    “女鬼”刚离开,叶纪渊和林英二人便并肩出现了,林英看着孔若远去的背影,眼神复杂道:“听说她本来要离开长安城的,你却把她留下来了。”说着一脸不善地看纪渊。
    纪渊却马上甩锅道:“这和我没关系啊,腿长在她身上,她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你觉得凭她的本事,我想留她能留住?”
    林英一脸无奈道:“她待在长安城,我至少要头疼一半。”
    纪渊却笑意盈盈:“不过也让这长安城变得更有意思了,放心吧,她现在收敛很多了,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
    林英白了他一眼:“但愿如此。”说着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纪渊道:“这是鹤立群的笔迹。”
    纪渊接过来,只看了一眼,便疑惑道:“所以鹤立群临死前手里攥得那个字条不是他写的?”
    林英奇怪道:“你为什么对那个字条很在意?”
    纪渊摇了摇头道:“不清楚,只是觉得那字条别有用意。”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若有所思道,“感觉似乎暴雨真的要来了!”
    芸娘狼狈不堪地跑回了群芳楼,惊魂甫定,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刚喝了一口茶安神,房间的窗外突然传来“卜卜”的声音,芸娘颤抖地惊喝道:“谁……谁在外面?”
    外面没有人回应,但是窗口却“嘭”地一声被自动打开了,紧接着芸娘就看到了窗外一个人浑身是血地倒挂在那里,而且还七窍流血,不是别人,正是鹤立群。
    芸娘“啊”地一声惨叫,响彻整个群芳楼。
    第二天整个长安城便传开了,群芳楼老鸨芸娘昨晚遇到了鬼,整个人被吓疯了,嘴里只是不停地念叨着:“暴雨将至,暴雨将至……”
    听到这个消息,林英第一时间赶到清风楼,兴师问罪道:“纪渊,这就是你所谓的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纪渊看向一脸心虚的孔若,孔若一脸委屈道:“应该不是我吧,我就是吓了她一下,她怎么这么不禁吓,怎么就疯了?”
    林英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下头更疼了。
    再三日后,合欢案最终结案,王琦被无罪释放,杀人凶手鹤立群被认定为畏罪自杀。
    当日下午,长安城的城郊,纪渊和孔若送别王琦。
    王琦放弃了科举考试,打算回家当个教书先生,他把合欢的骨灰带在了身上,打算带回柳家村安葬。
    纪渊和孔若都好奇眼看科举考试在即,不知王琦为何突然放弃。
    王琦却语重心长地说道:“经过此案之后,我发现自己对钱财看得太重,将来要是为官,必定会经不住诱惑,祸害一方,下场也不会好,所以还是修身养性平平淡淡比较好。”
    纪渊和孔若不禁哑然失笑。
    王琦却看着纪渊道:“不过我觉得纪兄倒是非常适合为官,而且必然还能成为造福一方,名流青史的好官。”
    不怠纪渊说话,孔若就抢着说道:“王公子,这你就看走眼了,我们老板也很爱钱,而且更加小气,要是当官绝对也是个大贪官。”
    王琦却故意一脸费解道:“孔姑娘你在易千行老板面前可不是这样说得,你不是说你们老板是虽君子爱财,却取之有道,虽不再庙堂,却胸怀天下……”
    孔若这才意识到王琦那一段时间被易千行关押着,自己和易千行的谈话他竟然都听了去,不禁又羞又急道:“哪有,王公子,你一定是听错了,时间不早了,你是不是该上路了。”
    王琦哈哈大笑,翻身上马,朝纪渊二人一拱手道:“二位就此别过。”然后看着纪渊,一脸深意地笑了笑道:“希望下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孔姑娘不再叫你老板了。”
    看着王琦远去的背影,孔若还没有反应过来,嘴里嘟囔道:“不叫老板叫什么?”
    纪渊笑了笑道:“当然喊纪哥哥了!”说着转身向回走去,走了几步,看着孔若还愣在那里,纪渊叫道:“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赶紧回家了!”
    “哦!”孔若马上跟了上来。
    在南方的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之上,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鸟鸣,一只青色的海东青振翅高飞,转眼便消失在空中。山峰的一座凉亭之下,站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和一个俊秀年轻人。年轻人背负长剑,一身白衣一尘不染,神情俊逸,犹如仙人一般。
    他抬头仰望着海东青飞走的方向,轻轻说道:“刚刚从青儿身上截获的字条来看,小师妹现在人在长安城,而且在那里呆了很长时间。”
    老人微眯眼睛:“这丫头居然跑到了长安城,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过以这个丫头的个性,竟然在那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倒是不容易。”
    年轻人微微笑道:“师父,山上最近半年没有小师妹,可是冷清了许多啊。”
    老人却瞪着眼睛道:“没有正好,我也难得清静一段时间。”
    年轻人笑而不语,随即说道:“那既然这样,就让小师妹继续留在长安吧,那里毕竟热闹。”
    老人马上摆了摆手道:“不行,长安那个地方不能让那丫头久留,你去把她带回来,就说师父我不生气了,也不要她修炼静心禅了。”
    年轻人连忙郑重地答应了,但随即又问道:“可是师父,要是有人……已经知道了小师妹的身份怎么办?”
    老人慈祥的脸上突然闪过一道狠厉:“杀了他!”
    “弟子明白!”话一落,年轻人飘然而去。
    老人站在凉亭里,朝着长安城的方向远眺,眼中竟然充满柔情,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腰间一个水滴状的令牌,喃喃自语道:“露儿,你的滴水我虽然已经收回,但是你要我保她一世长安,我虽已经传授她绝世武功,但若不把她留在这山上,我又如何能做到,长安城啊长安城,那里可是最不能让她长安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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