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无奈之下,陈应只要以个人的名义,将一千七百八十亩涧河低洼的水田购买下来,这一个小村子四十九户,二百六十余人都成了陈应的佃户。
    也只有陈应成为此间主人的时候,这才将种植水稻的任务,布置下去。
    陈应带着新安县令王渭、河南郡原长史刘景中一个聚居点一个聚居点的巡察。如果在中原的其他地方,安置十数万流民一点难度都没有。可是在豫西这个丘陵地带,想要安置十数万流民,难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小。
    丘陵地带中间的小盆地,只要是能开垦的土地,基本上都早已开垦光了。如今眼看春耕在既,陈应也暗暗着急。原本他想过利用荒芜的丘陵垦殖梯田。只不过实地考察之后,陈应这才发现,他想得太简单了。
    河南郡长史刘景中指着一个缓坡告诉陈应:“这里的土不错,可以筑梯,不过新安这里雨季的雨很猛,用土肯定不行,如果用土,恐怕连两场雨都坚持不了。肯定要堆石方,从这陵丘的山腰部开始,至少要筑三百四丈远,两丈高的石方,就算用石,要往底部打大木桩子,用巨石压底。这个工程太大了,只怕河南郡出面主持都很难行啊,若是想凭借一个村落的力量……”
    陈应这还是第一次实地考察,越想心头越打退堂鼓,在这小山建个小型的梯田,耗资也是数万贯计的。
    就在陈应思考是不是要向李建成或李渊提出申请,向关中输送这些流民,分散在关中各县安置的时候,突然一名青色官服九品小吏躬身拱手道:“不,不,不,没有刘长史你想象的这么艰巨,营建梯田有两个思路,一是筑高台固土,一是种植篱!”
    陈应眉毛一挑,疑惑的问道:“植篱?”
    陈应自然知道植篱是什么意思,凡是由灌木或小乔木以近距离的株行距密植,栽成单行或双行,紧密结合的规则的种植形式,称为绿篱,也叫植篱、生篱等。世界三大园林之一的欧式园林常采用的造景手法。因其选择树种可修剪成各种造型,并能相互组合,从而提高了观赏效果和艺术价值。此外,绿篱还能起到遮盖不良视点、隔离防护、防尘防噪、引导游人观赏路线等作用。
    当然,人工种植的篱墙,可以遍布后世任何城市的角落。
    青衣小吏非常认真的解释道:“筑高台固,固然效果极佳,不过代价太高,得不偿失。若筑五百亩的高达,投入至少两万贯以上。”
    陈应频频点头。
    只是刘景中的脸色明显不善,他用犀利的目光望着王渭。王渭也是满脸苦笑,这九品官员,正是新安县主薄。按制新安县属于中县,主薄最次也应该是从八品,或者正八品。偏偏这个徐苍山出身太过寒酸了。
    徐苍山的母亲,本身新安县县牢的女囚。古代女囚犯奸罪才会给判入牢坐监,罪刑再重一些,甚至会给判入官窑为妓。徐苍山因为模样周正,被女监的看管婆子,伙同洛阳妓馆里的鸨婆,经常强迫女囚侍寝之事。徐母自然难逃噩运。后来徐母怀了身孕,却不知徐苍山真正的父亲是谁。
    不过在徐苍山九岁的时候,他的母亲病亡。被狱卒老光棍徐大眼收为养子。徐苍山随即也改姓徐。后来在徐苍山十五岁的时候,顶替徐大眼成为新安县司狱,有传言徐苍山是走了前任县令高雅之的门路,才升任九品主薄。
    然而王渭此时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因为他发现陈应看这个徐苍山非常顺眼,王渭还没有张嘴呵斥徐苍山退下,却看到陈应一脸杀气腾腾的盯着他,吓得他把嘴里的话咽进肚子里。
    陈应笑嘻嘻的望着徐苍山道:“你是如何得知植篱可以固土?”
    徐苍山道:“回禀陈安抚,下官幼年家贫,家里只有青阳山脚下的七八亩薄田,每当雨季的时候,山洪水就会冲侵我家的那几亩薄田,常年月累,七八亩薄田也就变得更少了。我曾认真的研究过,垒石筑高台的办法固土,下官家里没钱,也没人手修建,后来我就在田边种上一圈藩篱,后来山下冲下来的泥土,都会被挡在藩篱前,藩篱山泥淤平,这田就不会少,反而随着淤泥的增加,慢慢变大……”
    陈应闻言大喜,他正愁找不到营造梯田的办法,如果使用徐苍山的办法,既可以省钱,也可以省事。河南郡丘陵地带最不缺的就是灌木丛,只要移植一些,就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营造出一道道藩篱,将山上的泥土固住,同时也可以保证农民的收入。
    陈应直接道:“我率东宫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驻守河南,以御郑国侵袭,兼安抚河南,安置十数万流民的重任,任事唯缺人手,你可嫌职事轻微?”
    徐苍山闻言大喜道:“苍山乃贫寒出身,吃百家饭长大,不敢奢望飞黄腾达,只希望死前能泽被乡亲。”
    陈应说道:“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民者,出粟米麻丝,作器皿,通货财,以事其上者。英雄不问出身,也我此番出战,斩获不多,但三五十颗首级,换你一个武骑尉的勋官却也不难。你只要替本安抚,安置好河南十数万流民,带领他们营造梯田,将来为百里侯、千里侯。”
    ……
    就在陈应忙着安置流民的时候,侯莫陈旭也带着家仆,轻装简从,来到新安。侯莫陈旭在人群中寻找着陈应,可是他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事实上他看刘景中的时候,感觉刘景中风度翩翩,如同鹤立鸡群。不过刘景中的年轻太大,根本对不上好。
    侯莫陈旭疑惑的道:“会不会五哥不在这儿?”
    家仆突然伸手一指陈应欣喜的道:“五郎君在前面!”
    在侯莫陈旭看来,陈应穿着短襟青衣、袖手卷到胳膊肘站在一堆营火前正吩咐事情,他眉头紧蹙,似乎对别人的工作不甚满意,只见他蹲下来捡起一根树枝,连写带比划的吩咐事情,只追问别人确实明白了他的意图才放人去做事。
    陈应要比想象中要年青得多;如今陈应这才刚过弱冠之年,但是他的作为以及声威会给别人错觉。即使如此年轻的他,还穿着布衣草鞋,但是他吩咐事情别人都认真倾听的样子让他看上去很有威信,七八名披甲武卒护卫左右使他也有威严。
    侯莫陈旭注意到旁边有人提陈应往这边看来,与此同时,陈应身边的周青、郭洛、阿史那思摩和单雄信,逞扇形,向侯莫陈旭包围而来。
    侯莫陈旭忙长揖行礼,自报家门,说道:“侯莫陈旭拜见五哥……”
    陈应疑惑的问道:“侯莫陈旭?”
    郭洛喃喃的道:“侯莫陈旭,侯莫陈旭?”
    突然,郭洛恍然大悟道:“您是岭南的七公子?”
    侯莫陈旭点点头:“不错!”
    “我们进去方便说话……”陈应听着郭洛的意思,这个侯莫陈旭应该也是侯莫陈氏家族中人。岭山侯莫陈氏应是侯莫陈芮和侯莫陈颖流配岭南时候的所生的儿子。陈应知道李渊在忌惮侯莫陈氏,此时岭南还不属于唐朝,他也并没有想过这么早就让岭南侯莫陈氏进入李渊的视线之内。
    陈应带着侯莫陈旭来到山腰处一个帐篷里,由于太过简陋,陈应都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边简陋得很,只能将就将就了。”
    “你要是渴了,这边有凉开水,”陈应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拿木勺子滔了一碗凉开水灌下肚子,转而跟侯莫陈旭说道:“这边开春垦荒事急,我也跟你不客气什么,不知旭郎此来……”
    侯莫陈旭看了看周青、单雄信,还有郭洛。
    单雄信会意,悄悄退出帐篷之外,将空间留给陈应与侯莫陈旭兄弟二人。
    说实话,陈应对于侯莫陈氏的感觉,怎么说呢,有些陌生,绝对没有侯莫陈虔会和侯莫陈旭他们那么多的荣誉感和认同感。所以哪怕见到侯莫陈旭,从郭洛口中得到这位正是侯莫陈虔会同父异异母弟,陈应既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也没有激动之情。陈应反而语气平淡的道:“不知旭郎!”
    “五哥叫我小七就行!”侯莫陈旭倒是有点自来熟,他学着陈应的样子,拿木勺子滔了一碗凉开水灌下肚子,侯莫陈旭好一会儿,这才激动的道:“我此来有两件事,第一就是向五哥道谢!”
    陈应感觉有些莫名奇妙,微微一笑道:“致谢?我不记得我帮过你什么?”
    “怎么没有帮到?就五哥现在的威名,胜过十万雄兵!”侯莫陈旭道:“五哥在长安,离得太远不知道,高州冯盎那个老小子,依仗着他们冯家十万狼兵,平时可没少找咱们侯莫陈家的茬,这些年他们一直都像吞并咱们侯莫陈家的桂州,若非前年五哥你大败突厥,斩首十数万级,说不定我都没有机会跟你站在这里说话了!”
    冯盎原本是十六国时期北燕君主冯弘的后裔。冯弘因不能忍受投降北魏,便逃往高句丽,派其子冯业带领三百人渡海归顺东晋。北燕灭亡后,冯业留在番禺(今广东广州)。到冯业的孙子冯融时,担任南朝梁罗州刺史。冯融的儿子冯宝,娶岭南高凉的越族大姓洗家的女儿冼夫人为妻,因而成为高凉地区越族的首领。
    侯莫陈颖和侯莫陈芮被杨广流配岭南,依靠着侯莫陈氏三千猛虎义从在岭南打拼,终于打服了獠人,成为岭南十七州十三洞一百八十三寨獠人的首领。
    越族与獠人是岭南两个土著民族之一,分别占据着如今广西与广东的大部分地盘。
    陈应非常惊讶,没有想到自己的名气居然这么大了,哪怕远隔两三千里,依旧可以让冯盎退避三舍。
    “谢就算了,咱们兄弟谁跟谁啊!”原本陈应只是想客套一下,谁曾想侯莫陈旭也是一个打蛇随棍上的主。一名这话打着哈哈道:“这倒也对,咱们怎么也都是未出五服的兄弟,我此来的第二件事,就是想找你买一批装备!”
    “什么装备?要多少?”陈应笑着问道。
    侯莫陈旭指着窗外的陈应亲卫甲士身上的铠甲道:“就他们身上的那种铠甲,给我准备一万套,他们手中那种黝黑的横刀,给我马马虎虎来一万柄,对了还有弓弩,我要两万张,箭矢来一百万只就好了!”
    陈应听到这个数字,顿时大吃一惊。他原本以为侯莫陈氏已经没落了,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侯莫陈氏在岭南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这些物资至少武装五万人马。
    难道说侯莫陈氏在岭南还有五万余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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