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书房内,李建成和韦挺对坐着喝着茶汤。韦挺原来被免职,现在又被李建成重新选派为官,为了顾及陈应的感受,韦挺此时并没有入幕东宫,而是成为左拾遗。
    拾遗——字面意思是捡起皇帝的遗漏(政策失误),也属于咨询建议官员,相当于当代的监察兼助理机构。左右拾遗为正八品官职,这是一个放在长安,随便拎出一个官员,甚至提牢主事(监狱长)都比韦挺的官大。
    事实上,官大官小,都不重要。如果简在帝心,那么就是微末小官,一样可以挑大梁。如果皇帝不待见,就算高居二品侍中,或一品太师,那也是一样的摆设。
    就像现在,韦挺虽然是一个正八品的小吏,连身穿绿色官服的资格都没有,可是他与李建成的私交不错,就可以在李建成的书房内,与李建成对坐。
    韦挺望着李建成,似笑非笑的道:“太子殿下,万万不可让秦王殿下,出镇凉州。”
    李建成神色淡然:“我了解二郎,他不会有那样的心思……陈应现在是他的三姐夫,我们现在是一家人。”
    韦挺摇摇头道:“太子殿下,秦王此刻或许不会有这样的心思,秦王或许顾及陈大将军是至亲,可是,秦王身边的人,那些指望着秦王给他们和他们的家族带来富贵尊荣的人,可未必没有这样的心思……陈大将军不容有失,一旦陈大将军出现任何问题,就等于断了殿下一臂。”
    李建成疑惑的道:“你是说长孙无忌?”
    “对,就是那个死胖子,鬼着呢!”韦挺用手敲击着桌案道:“自从洛阳之败,长孙顺德被陛下罢免官职,如今只作为无职无权的光禄大夫,现在秦王就是长孙氏唯一的希望,就算长孙无忌顾忌太子殿下,可是长孙无忌并不是一个人,洛阳长孙氏也算关陇贵族之后,朝中文武,很多人都看与长孙氏的利益一致,如今陈大将军阻挡了关陇贵族很多人的财路。”
    李建成摇摇头:“难以置信!”
    韦挺笑道:“无论如何,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可能,殿下也不给给他这个机会,扼守凉州,要想卡陈大将军的脖子,实在太容易了,臣就有一百种不同的办法,让朝廷也挑不出一点错。对了,太子殿下,还要提防秦王殿下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李建成疑惑了:“什么借刀杀人?”
    韦挺苦笑道:“太子殿下难道不感觉陈大将军功劳太大了吗?一战尽灭西突厥二十余万精锐,放眼天下,谁敢与陈大将军争锋?”
    李建成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韦挺指了指上面:“天意难测,谁也不知道今上现在是怎么想的,陛下追封了陈大将军父母,可唯独不提赏赐陈大将军,朝廷里没有一点风声传来,这就很有问题了!”
    这也是李建成搞不懂的地方,当凉州之战的战果传到长安之后,特别是阿史那泥孰等重要俘虏都押到了长安,像罗士信、苏定方哪怕未亲临一线作战的段志感都因功赏赐了二百户食邑,可是就是没提陈应。
    一个立下如此大功而不赏赐的大臣,无非是两个下场。赏赐官爵,事实上无论官还是爵,陈应都不能再赏赐了。三省六部,所有高级别的官职,就没有一个可以适合陈应的。可是爵位他已经是国公,也没有办法再赏。
    对于赏无可赏的功臣,以往的成例就是借莫须有的罪名杀掉。
    关键是,这事李渊有前科。
    当初刘文静之死,就是因为其小妾的诬告,如果放在一般大臣身上,无非是不痛不痒的斥责几句,再或者罚俸禄,了不起夺其食邑。
    可是李渊就凭借着裴寂含糊其词,就把刘文静杀掉了。
    当然,刘文静是因为屁股坐歪了。可是陈应现在的屁股也没有坐正啊!
    良久,李建成叹了口气道:“其实,本宫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父皇对陈应有些忌惮,否则就不会明知陈应与世民不合,反而让秦王出镇凉州。”
    韦挺道:“谁说不是呢,秦王随便派出心腹数人,拦截陈大将军的信骑,只要断绝往来消息数月,他诬告陈大将军据西域自立为王,陛下如何自处?”
    李建成心中一惊:“以你的意思是?”
    韦挺道:“凉州乃西域锁咽之地,乃未来用兵重要方向,必须筹建行台尚书,不如太子殿下上书陛下,筹建西河道行台,以秦王殿下为西河道行台尚书令,再命齐王殿下出镇凉州!”
    李建成在心中盘算开了。西河道行台尚书,也就意味着让李世民成为陈应的顶头上司,可是以陈应的脾气,以及陈应在军中的威信,倒不至于担心李世民可以夺去陈应的兵权。
    唯一的弊端就是陈应的功劳,李世民会分润一部分出去。
    李建成点点头道:“两害相较取其轻,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
    ……
    承乾殿偏殿内,李世民红着眼睛向李秀宁哭诉,不错是真哭。李世民思来想去,现在整个朝廷没有人可以帮助自己,肯帮自己,又有实力帮自己的人,只有李秀宁一人。
    别看李秀宁表面上看在朝廷之中并没有什么影响力,别忘记了李秀宁真正的实力是她几乎是独力打下关中三分之二稍多的地盘,关中四十四县之中,属于李秀宁的地方官就多达二十六县。
    更何况,因为李渊心怀对李秀宁的愧疚,而且李秀宁无欲无求,李渊一直感觉亏欠李秀宁的。所以只要李秀宁开口,李渊有极大的可能性会同意李秀宁的提议。
    李世民知道要想打动李秀宁,只有一个办法。
    非常简单的办法,那就是哭。
    李世民小的时候,非常调皮,属于神憎鬼厌的捣蛋鬼。一旦惹了祸,太穆皇后可是家法伺候,为了避免挨打,李世民通常都是在李秀宁面前嚎嚎大哭,李秀宁只要心软了,在太穆皇后面前替他求情,他就会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当然,自从太穆皇后去世之后,李世民就不哭了,想了半天感觉,李世民却哭不出来,暗暗着急。
    趁着长孙无垢带着侍女与李秀宁见礼奉茶的机会,李世民偷偷在自己的泪腺上捅了一指。
    李世民这一指力道不轻,当时眼泪鼻涕就哗哗往下流。
    李秀宁转头,看着李世民鼻涕眼泪横流,不解的道:“二郎,你这是闹得哪般?”
    李世民哽咽着,为了避免脸上的红肿被李秀宁看出端倪,就拿着袖子掩盖面部:“三姐,二郎苦啊!”
    李秀宁莫名奇妙,看着长孙无垢忍禁不止的样子,李世民大急,现在他能不能起复的关键,都落在李秀宁身上,万一穿帮了,这起复可就遥遥无期了。
    李秀宁看着李世民的眼泪像泉眼一样,不时的往外冒。她知道李世民小时候爱哭,可是十岁之后,似乎变得坚强了,依稀记得李世民再也没有哭过,李秀宁被李世民哭得心软了:“二郎,你莫哭,三姐为你做主!”
    李世民一看李秀宁这个样子,心中甚是得意,他一边嚎嚎大哭,一边哽咽着道:“三姐,二郎苦啊。三姐……以前大哥多宽厚,二郎犯了什么错,大哥都替我扛!”
    李世民的这话,可算是说到李秀宁的心坎里去了。李建成是长兄,确实是有长兄的风范。特别是小时候,无论是李世民犯错或者是李元吉犯错,老大李建成都是陪打的一员。
    像李世民被罚跪祠堂,李建成经常偷偷给李世民带东西吃,怕他饿着。
    李秀宁仔细想想,好像好几个月已经没有见过李建成了。
    “……可是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冒烟的王八蛋,在大哥面前颠倒黑白,说我想抢大哥的太子之位。”李世民一边偷偷打量着李秀宁的神色,一边大哭道:“三姐,您还不知道我吗?无论立嫡立长,还是立贤,哪一点能轮到我啊,我从小的愿意就是像冠军侯一样,率领十万大军荡平突厥,我只想打仗,只想骑在马背上,在箭雨中冲锋,叱诧疆场的那种感觉。可是大哥怀疑我有异心……现要大哥处处针对我,我想去解围凉州,帮帮道宗,大哥怀疑我居心叵测,举荐三姐夫去凉州,那倒罢了,三姐夫打仗确实比我强,现在把我困在这长安城里,动弹不得,这是想憋死我啊!”
    李秀宁刚刚开始是怀疑李世民居心不良。可是看着李世民哭的像个孩子,她的恻隐之心顿时犯了。
    李秀宁道:“咱们兄妹四人,一母同胞,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我找到时间,把大哥,四弟都叫上,咱们一起把话敞开了说,说开了什么事情也就没有了。”
    李世民依旧嚎嚎大哭:“三姐,我不想待在长安,我想去凉州,就算让我成国一个校尉,哪怕一个旅帅也成,我再待在长安会憋疯了,求求你三姐,你帮帮我!”
    李秀宁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完全相信李世民的话,凉州关系着陈应的命脉,皇家还有多少亲情,李秀宁体会到了李渊的薄情寡义,不敢完全相信李世民。
    对于李秀宁来说,弟弟重要,可是陈应同样重要。
    自己的孩子还没有来得及看到父亲,万一陈应出了什么意外,她会悔恨终生。
    想了良久,李秀宁道:“这样吧,太原那块突厥人也蠢蠢欲动,你去太原吧,不要像三胡那样胡闹,我找个时间去跟阿爹说!”
    李世民闻言大喜,太原好啊,太原不仅仅是李渊的起家之地,也是李世民崛起之地,正在在雁门关前,十六岁的李世民第一次率军出战,李世民可从来不怵突厥人。
    现在西突厥被灭了二十万大军,就算挑衅突厥人也不会轻易出战。
    李世民心中暗想,只要择机出战,定会有不少斩获,到时候,复起之日可待!
    李秀宁安慰了李世民足足半个时辰。
    李世民不愧为演戏高手,虽然没有完全骗过李秀宁,至少让李秀宁相信了八分。
    很快李秀宁向李渊建议,让李世民出镇太原。
    其实这个节点选得非常好,李渊也不想让李世民失去与李建成角逐的实力,于是顺水推舟,下旨以陈应为西河道行台尚书左仆射,兼职西域大都护。
    ps:月票三百了,按规矩需要加更了。可是今天老程实在冲不动了,明天抽时间加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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