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勒河河畔,唐军大营。陈应下令犒赏三军,只他心里高兴。即使酒也敞开的供应,陈应走到阿史那思摩身边,拿起一坛酒,仰头猛灌一通。
    看着众人开心的模样,陈应哑然失笑:“怎么我有了儿子,你们都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了!”阿史那思摩道:“大都护为了儿子,而且是朝廷承认的嫡子,只要满百岁(既百天),朝廷礼部肯定会册封他为梁国公世子,将士们,包括我也可以安心了!”
    “安心……”陈应听到这话,这才想起,这个时侯不是后世,而且封建时代,讲究世袭,一日为主,终身为主,哪怕主人亡故,他们的子子孙孙也是陈应儿子的仆从,就像郭洛、周成栋、孙敬初、虞庆他们一样,他们的父辈,效忠侯莫陈氏,他们也会效忠侯莫陈氏,将来他们的子孙也同亲如此。
    一个家族,只要有传承,那么就算真正开始崛起了。
    罗士信喝得醉醺醺的来到陈应身边笑道:“陈兄弟,看样子咱们暂时没有回金满的打算了?”
    说着,罗士信指指疏勒河河畔,用泥土夯实而成的营墙,这是建造的一座永固式军营,一座永固式军营,可比普通的战营费力多了,一座战营,通常在一个半时辰或者两个时辰内可以建造完毕,可是一座永固式的军营,恐怕一个月未必可以建造得完。
    陈应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出地图,如今,陈应位于甘州境内,这个地点处于三角地带,距离大非川一千六百余里,距离伊吾一千八百余里,距离金满则两千七百余里,距离凉州则有六百余里。
    陈应一边画着地图,一边解释道:“西域即将迎来一场可怕的腥风血雨,而我们这支军队就显得非常重要,一旦我们返回西域,吐蕃人势必会对凉州展开攻击,可是凉州目前还没有足够的实力自保。当然更重要的是,西域的布局,还差点火侯!”
    罗士信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事实上,他并不非常清楚陈应的布局。
    打下来西域不难,因为西域各族都是一群墙头草,可是要想治理西域就非常困难,因为这些部族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桀骜不驯,不甘心被律法约束。如果不根治这些隐患,陈应根本就没有办法向西域继续进攻。
    所以,陈应要借慕容伏允的手,将西域那些敌对势,一网打尽。只要消灭这些敌对势力,陈应才可能大胆的经营西域,将西域经营成为他西征的跳板。
    只要是后世之人,绝对会发现西域其实是一块宝地。无论是农耕,还是自然资源,在后世新疆地区仅仅昌吉、伊犁、以及乌鲁木齐地区的粮食产量就突破一千万吨。
    哪怕这个时代的粮食只有后世的五分之一,如果开垦后世沙漠化严重情况下的土地,陈应至少可以在西域一隅之地,收获至少三千万石粮食,供应五十万大军都绰绰有余。
    率先感觉到腥风血雨到来的反而是西域各族百姓,以及在刀尖上跳舞的西域汉人。在西域汉人其实是少数民族,当然只是相对而言。这些对战争非常敏感的百姓,很快就嗅到了反常的味道。
    段志感发布了命令,全军抢收粮食。于是,三万余河北新军全部加入了抢收粮食的行列之中。
    西域的特点就是大,成片一望无际的粮田,这种景象在中原是不多见的。无数男女老幼一齐动手。将麦子割掉,然后直接放入一个庞大的木桶里。高大的木制滚筒装置通过一个奇怪的机械连接在一个转轴上面,两三匹驴子拉着转轴不停转动着,滚筒也随之转动着,内里传来一阵阵金属摩擦内壁的刮蹭声,木桶的转轴是一根关键部位包裹着铁页子的木棍,滚筒转动时这根轴并不随之转动。
    这是从修里的畜力搅拌机发展出来的脱粒机。这样的以来,收割下来的粮食可以直接在田地里脱粒,不用像以往那样用石滚反复辗压,石滚反复辗压脱粒,效率太慢。就算是一匹马,一天不停,事实上也不过可以将一两千斤的粮食脱粒,可是采取脱粒机,三头牲口,一天可以脱粒上万斤。
    对于劳动或许每一个民族耐力不一样,可是对于收获,哪一个民族都一样的卖力。
    陈应给段志感下达的命令非常严厉,如果让一粒麦子留在田里,或者被吐谷浑人抢走,他就等肥地吧!
    修路时使用的搅拌机经过改装,变成了粮食脱力机,反而段志感手里最不缺的就是战马或骡子、驴和牛,看着一片田地,一片田地被收割干净,段志感心中就松了口气。
    除乎段志感的意料,吐谷浑人并没有捣乱,高昌国的余孽们也没有捣乱,这让段志感感觉非常意外。
    整个西域正处在火山口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暴发出来。
    不过,最先爆发出来的反而不是西域,而是河东。
    李世民兵分三路,分别杀向长城之外。
    然而出了长城之后,李世民就感觉不对劲了。他居然连一个突厥部落都没有看到,除了零星的突厥斥侯,根本就没有遇到敌人。
    “无忌,你说突厥人怎么突然间消失了?”李世民眼睛却一直盯着地图,眉头拧成个大疙瘩。
    长孙无忌笑了笑,眼睛快要眯成一条缝:“我军锐气正盛,兵甲精利,这些都不是秘密,突厥人也不是蠢货,他们肯定不会正面迎敌的。”
    侯君集道:“如果让我来指挥,肯定是将主力隐藏在也阴山的山区,等你们远道来攻,同时派出大批精锐游骑不断骚扰,疲惫你们,等到你们体力和补给都耗得差不多了再倾巢出动,将你们团团围住!”
    李世民点点头,咂了咂嘴,道:“坚壁清野、游骑袭扰、以逸待劳,这些套路突厥人都熟得很,不知道多少名将就栽在了这三板斧上。”
    就在这时,房玄龄沉默半晌,突然道:“你说得也不无道理,但是我觉得不会这么简单。我总有一种感觉,突厥人似乎早就知道我们要出塞征讨他们了,他们早有准备!”
    长孙无忌吓了一跳,惊叫道:“玄龄,这玩笑可不能开,会死人的!”
    杜如晦摇头道:“玄龄还真不是开玩笑,在前方隐藏着绝大的危机,如果我们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粉身碎骨!”
    李世民回想出塞以来所遇到的种种情形,不得不承认房玄龄说得有道理。他恨得牙痒痒的,说:“是哪个王八蛋如此丧心病狂,竟向突厥人泄露这等机密?老子劈了他!”
    长孙无忌冷笑:“除了那一拨人,还能有谁?”
    李世民摇摇头道:“无忌,话不可以乱说,无凭无据,说这话要担责任的。”
    房玄龄道:“无忌说错了,不可能是他们。要知道这一仗不仅仅是我们秦王府,还有东宫四卫率,这四卫可是太子殿下的嫡系人马,我们玄甲铁骑就算打不过,还可以跑,四卫率大都是步卒,他们如果一旦被围,连跑的机会都没有。泄露这个情报,对于他们而言并没有好处。”
    李世民皱起眉头:“那到底是谁呢?”
    房玄龄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却又摇摇头。
    李世民看到房玄龄的神色,就猜测到他想到了什么。李世民追问道:“是谁?”
    房玄龄苦笑道:“秦王殿下最后的布局和部队调动,知道的人非常有限,即使秦将军、程将军他们也是在出兵前才知道的消息,可是如今突厥人撤退得非常干净,肯定是很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长孙无忌眼睛瞪得浑圆:“你是说我们其中有叛徒?”
    侯君集的刀子瞬间就拔了出来:“是谁?”
    房玄龄道:“秦王殿下还记不记得一个月前,王仁表曾来找秦王殿下为同安公主的事情求情?”
    李世民依稀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当时他在房中的沙盘并没有盖起来,直到王仁表进入房间,李世民才盖起来。如果记忆力好的话,一眼足以将所有的布置,尽收眼底。
    李世民咬牙切齿的道:“无论是谁,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杜如晦眉头稍展,道:“账肯定是要算的,但是,现在怎么办?我们现在就已经陷入泥沼中去了,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只会越陷越深,找不到应对之策的话,这片草原就是我们的坟墓!”
    侯君集挠着头道:“我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突厥人的战术太无赖了!”
    房玄龄的眼睛一亮,笑道:“无赖?对付这种无赖的战术,就只能用更无赖的战术了!”
    房玄龄伸出手,手指飞快的在地图上比划着,喃喃自语:“还不到中秋气温就快速下降了,今年的冬季肯定比去年还要难熬,那帮突厥人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集结大军,试图破边而入,抢到足够的粮食好过冬……没错,他们的目的就是抢粮!而我军大举出塞,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他们不得不把原本打算用于破边抢粮的兵力用来对付我们!他们坚壁清野,让我们找不到他们,只能在草原上白白消耗给养,固然是令人恼火,但是他们也让我们给拖住了,在消灭我们之前是万万不敢轻易攻击边塞的,因为他们一旦对边塞发动攻击,就等于给了我们一个明确的目标,我们就可以咬住他们了!”
    李世民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那又如何?这帮该死的无赖完全可以一直躲着,不去攻击边塞,继续跟我们耗的!”
    长孙无忌笑道:“殿下,您还怕跟突厥人耗不起吗?别忘了今年河东的粮食比去年多了三倍都不止,咱们就跟突厥耗着,看谁先耗不下去。”
    李世民重重点点头道:“那就耗着,通知秦琼和程知节,让他们收缩兵力,背靠长城,跟他们耗到底!”
    ……
    李秀宁接到陈应的信的时候,已经到了武德四年的九月中旬。当然,陈应最终还是没有剽窃四句诗来代替家书。他知道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道理,与是用大白话,跟李秀宁写了足足一万字的长信。
    通篇的感谢,浓浓的爱意。这让李秀宁足足看了十数遍,李秀宁从陈应的信中,感受着陈应的爱意。还有陈应的负罪感。
    为了表达对李秀宁的愧疚,陈应决定儿子的取名权交给了李秀宁。李秀宁放下这封信,抱着儿子,亲昵的道:“你爹爹来信了,让我给你取个名字,叫你什么好呢?”
    小胖娃看着李秀宁,只会格格的笑着。
    李秀宁一边逗着儿子,一边思考着儿子应该取什么名字。李秀宁拍拍自己的额头,说道:“你以后就叫威武吧?”
    就在这时,李建成从门外而来,好奇的问道:“什么威武?”
    李建成进入陈家堡自然不用通传,他们兄妹关系挺好,就直接进来了。
    李秀宁抬起头,笑道:“我儿子的名字,叫威武怎么样?”
    李建成哭笑不得的道:“这个名字太俗气!”
    李秀宁拍拍额头,为难道:“叫什么好呢?”
    李建成想了想,一边伸手接过小胖娃。
    外甥向娘舅,这话一点不错。李建成抱着李秀宁的儿子的时候,小胖娃望着李建成格格直笑,甚至伸手去扯李建成的胡子。
    小胖的力气不小,把李建成疼直咧嘴,然而李建成却依旧不带任何怒色,他笑呵呵的望着李秀宁道:“力气不小,将来又是一条好汉!”
    “这是当然,这是我儿子,肯定是好汉!”李秀宁非常得意的笑道:“他的父亲是镇国大将军,母亲是大唐公主,将来肯定会大福大贵。大哥,你看叫他荣儿怎么样?”
    李建成摇摇头道:“不好,不好!”
    李秀宁道:“这也不好,那也不好,那取什么名字好呢?”
    李建成想了想道:“谦谦君子,用涉大川,不如就取一个字名,谦,谦者逊让也,谦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又,谦者,德之柄也……”
    李秀宁一边逗着小胖娃,一边笑道:“听到了吗?你舅舅给你取了一个名字,谦儿,谦儿,你以后就叫侯莫陈谦了!”
    说到这里,李秀宁突然转身,望着李建成道:“大哥,且说好了,我的儿子一定是大唐世袭罔替的国公,与国同休!”
    按照大唐的规矩,国公以下,爵位次代递减。儿子承继就是郡公,孙子继承就县公,再后来就会降为侯爵。
    李建成笑道:“这是自然,我还能亏待我的亲外甥不成,放心吧,我将来镇国大将军的位置,还给他留着。这是你的功劳,也是他的命运!”
    李秀宁骄傲的抬着头:“既然是命运,为娘的也要为他拼上一拼。”
    以前李秀宁从来不会考虑自己的利益,比如俸禄、永业田。按照陈应的爵位,他是一等梁国公,应该有四千亩永业,李秀宁则享受一品亲王,有一万亩的永业田。事实上,这些赏赐只是一个空头支票。
    事实上,生得好,比努力更重要。陈谦出生下来,就是一等公爵世子,而且独享父母的恩崇,仅仅田地一巷就多达一万四千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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