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冷哼:“你说得容易,那你说,怎么办?”
    “这——”贾蓉磕巴了。
    贾珍瞪他:“没用!”
    贾蓉瘪嘴,面上不敢造次,心里却腹诽贾珍:您就出息了?您老不也忘得一干二净,真有脸说别人!
    贾蓉转念一想,跟贾珍道:“不对啊,北静王过寿,荣府那边总该有人记得,咱们没去,总该知会一声啊。”
    “知会了,今天才知会!”贾珍突然反应过来,恨恨道,“他们分明是故意的!若是早告诉我,就算是过寿当天晚上补礼送过去,只要拿办丧事做借口,北静王通情达理,必然体谅咱们。如今可倒好,完了这么多天,怎么说,怎么说!”
    “都怪荣府!未免太无情无义了!”贾蓉附和道。他才不管父亲把怒气转嫁到谁身上,只要不在他身上就成。
    贾珍气得握拳砸桌子:“荣国府,我与你们势不两立!”
    贾珍打发来升、贾蓉等准备给北静王的礼,是往年的两倍,算是丰厚的了。隔日,贾珍便亲自登门送礼赔错。口上说什么怕丧事粘晦气冲撞北静王。
    北静王正在会客,还是抽空来见了下贾珍,笑了笑,温言表示并不介意。他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王爷,当然不会当面失风度。
    贾珍这才安了心,乖乖告辞。
    人一走,北静王便让管家开箱查看礼品。有一尊小金佛,还有一些俗不可耐的金银珠宝之物。
    北静王哼一声,打发管家道:“明儿替我去荣府吊唁,就拿这些去。”
    管家愣了下,突然明白了,王爷竟是要把这些东西以礼金为名还回去。可不是,他们北静王府岂是这般好糊弄的呢。
    该!
    ☆、第777
    次日,贾珍见北静王府的管家亲自登门来吊唁,倍儿有面。他一脸洋洋得意的带着管家给大家介绍。王府管家很不耐烦,根本不客气,直接拱手与贾珍作别了。
    贾珍笑呵呵的命贾蓉送他,只当他急于回去给北静王复命。回头,贾珍见人便就说北静王府来人了,还带了一箱子的重礼吊唁。
    众人因此恭维贾珍,虽然宁府这一代不济,但人家靠祖上的人缘还能混不是。奔丧本就死气沉沉的,没什么可玩。众人无趣,皆挑唆贾珍把箱子打开瞧上一瞧,也叫他们见识见识王府的东西。
    贾珍高兴,大气地挥臂,示意来升开箱。来升高兴地应承,带着个小厮亲自开箱,他一见箱子上头的锦盒,心里咯噔一下。来升伸手把盒子打开,却见一尊眼熟的金佛端端正正的躺在那里。来升的脸刷的变白了。贾蓉离得近,见着了,面色也不好看。
    众人瞧这二人的神色不对,都欲凑前看。来升忙盖上箱子,尴尬的拿眼色看贾珍。
    贾珍料知有问题,打哈哈地敷衍了众人。
    大家心中唏嘘,料知这其中有事,北静王送的八成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来北静王跟宁国府的关系也没那么好!
    贾蓉带着来升等人抬东西下去。贾珍抽身去找二人,询问缘由。贾蓉、来升什么都不说了,直接开箱给他看。贾珍一见箱子里的锦盒以及那些金银珠宝,什么都明白了。
    来升苦瓜脸,哭丧道:“老爷,王爷把咱们送的东西都还回来了。”
    “天哪!”贾珍脸面苍白,退了几步,差点栽了个跟头,幸亏贾蓉在身后扶住了。贾珍吓得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惨白一路眼神到脖颈子。这回完了!
    贾蓉扶着贾珍坐下,劝道:“我看王爷年少气盛,也便是一时置气罢了。咱两家祖宗当年也算是至交,王爷对咱们府素来不薄。过些日子,等他气消了,咱们再登门赔罪,好生表现忠心就是。”
    “王爷从不是小气的人,这回是怎么了。”贾珍皱眉怨道,仍不肯承认主要的错在他。
    来升眼珠子转了转,支吾道:“有个事儿不知道该不该说,说了,怕老爷您生气。”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磨叽!”贾珍吼骂。
    来升缩了下脖子,委屈道:“就是荣府,我听人说北静王寿礼的时候,赦大老爷送了一份儿大礼。天山红莲,那可是有价难求的好东西啊。”
    贾珍听得七窍生烟,拍桌骂道:“我说么,王爷怎么会突然瞧不上咱们了。原是因他们送了这种东西。王爷怎不见他们送这么好的,偏今年看见我忘了送礼了,特意送这么好的东西。这不就是给咱们宁府打脸,叫咱们难堪么。谁不知,京城内一提“贾”字,荣宁二府从来都是被捆成捆儿说出来的。他送那么好的东西,竟不告诉我一声。王爷这么一比对,可不就嫌弃我们!”
    “老爷说的极是,荣国府太可恶了!”贾蓉赶紧附和。这种时候就得顺着贾珍的气来,不然他把气撒到他身上就不好了。
    贾珍忍无可忍,带着儿子上门找荣府的人算账。
    贾赦上朝不在。贾政倒是悠闲在家,睡眼惺忪的来见贾珍。贾珍见他那副好像昨夜喝高了的样儿,心里就不爽。上来就冲贾政发火,数落荣府的过错。
    “……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们呢,啊?”
    贾政觉得北静王贺寿这事儿,他们荣府是有过错,“你我两家是亲戚,互相提个醒儿是应该的。我也没想到这事,早知道你不知,我便叫人知会你了。”
    贾珍见贾政态度不错,气消了大半,语气也温和了,“政二叔,您说我说的在理,是不是。这件事真的是你们荣府错了。”
    “诶,别赖上我,这事儿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我如今在家什么样你不知道?这件事都是你赦大伯,还有老太太的主意。我也没办法!”贾政摊开手,展现出一幅无奈样,眼眸里射出极为同情的目光。
    政二叔说得对,这件事涉事的确实没有他。贾珍把怒火都转嫁到贾赦和老太太身上,闹着要见他们评理。
    贾政巴不得贾珍去闹,赶紧叫人引他去找贾母。贾政不敢惹事儿,识趣儿的抽身在外,冷眼看事态发展。保不准鹬蚌相争,他渔翁得利。
    贾母正悠哉的嗑瓜子,瞧见贾珍父子进门,哎呦一声,让二人坐。
    贾蓉立马谢礼坐了下去。贾珍跟贾母扭起来,站着偏不坐,还瞪贾蓉一眼。贾蓉吓得缩脖子,也站起来,陪着贾珍站着。
    贾母稀奇的打量他俩,扬眉问:“怎么,父子上阵来讨伐?”
    “没,不是。”贾珍下意识的否定,转即反应过来,咳了两声又道,“实不相瞒,晚辈今日来找您评理来的。”
    “有意思。”贾母眨了下眼,示意贾珍继续。
    “宁府有丧,我有求于你们,不帮忙也就算了。北静王生辰,你们去拜寿,一家人竟都不知会一声。这也罢了,你们送那样重的礼,倒叫我们怎么送,徒留难堪?老太太您都一把年纪了,吃的盐比我吃的米都多,您不该跟我们小辈计较啊。”贾珍这番词儿可是准备了一夜的,反复练习念,今日果然说起来很顺溜。若不然凭着贾母这架势,贾珍若没有前准备,可能还真说不出话来。
    “两府关系淡了,这事儿你得承认。俩家闹不和,也是因你当初先挑刺儿的,你也得认。”贾母瞟一眼贾珍,见他脸色不好,放缓了语气,她可不想话没说完这厮先晕了。
    毒舌没人听,多没趣。
    贾珍心跳加快了,贾母停顿的功夫,他有些缓和好了,继续进入备战状态。
    贾母接着道:“去不去王府拜寿是你们府自己的事,我们送什么样的礼是我们府自己的事。这就是理!你倒说说,还有什么理可以‘评’。你堂堂宁国府的大老爷,现巴巴的跑到我这,跟我老婆子抱怨这些有的没的。为的什么,证明你无能?还是想让我多看你几个笑话?”
    “……”贾珍气得抖唇,牙齿上下打颤,“老太太,你未免欺人太甚!”
    “如果这也算欺负的话,有种你来欺负我啊,绝无怨言!”贾母瞪眼挑衅贾珍,却把贾珍吓跑了。贾珍跌跌撞撞的连退几步,在贾蓉的搀扶拖拽下,父子二人磕磕绊绊的逃离了贾母的花厅。
    贾母遗憾的拍桌,她才扔了个小地雷,对方怎么就走了呢。这火箭炮和潜水炸弹情何以堪?
    鸳鸯备好了行李,来跟贾母一一回报,另问贾母还有什么想带的没有。
    贾母仔细想了想,认真地告诉鸳鸯:“瓜子。”
    鸳鸯笑:“早备好了,原味的,咸味儿了,五香味的,椒盐味的。厨子还怕您吃腻歪这几样味儿的,特意给你做了绿茶味的和梅子味儿的。”
    贾母乐了,眉眼笑得眯成一条线:“听起来就很好吃。”
    贾母将一封信以及库房的钥匙,交给守在家中的丫鬟珍珠。“虽然不大可能,但还是得有个准备。一旦我回不来了,召集全家人,把这信和钥匙当众交给老大。”
    珍珠点头,听贾母这话莫名的心酸,哭了。
    “傻丫头,我必定能回来的。”贾母笑,轻捏了她脸蛋一下,哄得珍珠笑了。
    隔日,贾母在荣府众子弟的目送下,乘车前往法华寺。随行小厮中,有几个面生的,身手极好。
    法华寺与贾母也算是很有渊源。当初荣府的大老爷和二太太都曾来过这里“礼佛”,贾母没少让人供奉香火钱。方丈大师虽不识贾母真面目,对其名却早已如雷贯耳。方丈将贾母视为上宾,亲自率众僧立于门口迎接贾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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