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问的呀,人家都在顺天府把你们招出来了。”王熙凤高声道。
    尤家老娘吓得缩脖子,眼珠子动了动,尴尬的无以复加。突然,她噗通一声给王熙凤跪下了,哭求二奶奶饶了他们一家子。
    尤三姐若真惹上了官司,以后哪还有男人敢娶她。
    王熙凤见目的达到,呵呵笑两声,转身走了。不多时,贾蓉贾蔷赶来,正好与王熙凤错开。
    “琏二嫂子呢?”贾蓉急急地问。
    尤家老娘本就身子骨不好,哭了一大通之后,就瘫在床上了。听说蓉哥儿来了,勉强起身,又哭又跪,求宁府的人帮忙做主。
    “你们是一家子的亲戚,说句话的事!”尤二姐道。
    贾蓉蹙眉,为难的跟尤二姐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你也知道,宁府多久不与荣府走动了。”
    “那怎么办,难道眼看着妹妹被顺天府抓去不成?”尤二姐急哭了。她见贾蓉不顶事,闹着要去找贾珍。
    贾蓉怕了,临出门他老子一再嘱咐,要糊弄着尤二姐。尤二姐要是上门,她还不得挨顿打。贾蓉赶紧拦住尤二姐,假意劝她:“你们在家等着,咱们即是姻亲,就是一家人,哪有不帮一家人的道理。我这就回去跟父亲想办法,且别急,这些日子安生呆在家中。”
    尤二姐燃起了希望,瞅着鼻子点点头,目送贾蓉:“蓉哥儿,可就靠你了!”
    娘家闹出官司,尤氏的脸面也不好看。一面恨继母教女无方,给她拖后腿,一面去找贾珍说情。别的不讲,她娘家的女儿的面子总要保住。
    “求求求,都求我,我求谁去!”贾珍没个好脾气,他烦死了。荣府,荣府,又是荣府。这些天,不断地有人跟他提荣府,笑话他宁府比不过荣府。呸呸呸!
    贾珍一甩袖,躲青楼里去,最近他跟个小翠烟的青楼女子好得很。
    尤氏气得七窍生烟,却没得办法。想起上次大夫给贾珍诊症,她心里瞬间爽快了不少。“玩,我叫你玩,总有一天你玩不起!”尤氏一边骂,一边换衣裳,递帖子去荣府。她做好心理准备了,荣府就是不答应,她闹翻天了也得闹进去。
    不大会儿,小丫鬟来传话说荣府老太太竟同意了。
    尤氏心中一喜,觉得求情这事儿有门。次日,备了厚礼,稳稳当当的上门拜见。
    “只要此事不经过官府,您怎么罚她都行,我娘家妈妈绝不会有半点怨言。”尤氏卖力的跟贾母商量道。
    贾母认真地听,认真地思考,默了会儿,抬眼问王熙凤的意思。
    尤氏一颗心悬到了极点,紧张到不行。她紧张地观察着贾母的一举一动,跟着贾母望向王熙凤。
    王熙凤也忖度了一会儿,方道:“若是珍大嫂子诚心如此,给她个面子未尝不可。”
    “对对对。”尤氏大喜。
    贾母沉吟,丢出个‘小地雷’问路,“让你们搬回金陵,成么?”
    “成!”尤氏顺势答应,之后愣住了,突然觉得不对。她眼珠子尴尬的转了转,试探的询问贾母,“老太太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让谁搬回金陵?若是尤家,这事办得了。”
    尤氏巴不得把她穷娘家的姐妹打发远点,在京也碍她的眼。
    “若是尤家,该叫‘搬去’而不是‘搬回’。”贾母笑意绵绵道。
    尤氏睁大眼,心跳得剧烈。这这这简直不可理喻!她是来求娘家的事,跟他们宁府有什么干系,为什么叫宁府搬回金陵?这老太太,莫非是老糊涂了,脑袋不够用?
    “答应还是不答应,选一个。”贾母脸色突然肃穆了,冷冷的盯着尤氏。
    尤氏吓得喘不过气,皱眉道:“老太太,您这个要求未免太——”
    “干坏事是要付出代价的。”贾母紧紧地盯着尤氏,尤氏直门觉得心虚。
    王熙凤暗地偷笑几回,笑着请尤氏走:“珍大嫂子,我送你走吧。”
    尤氏尴尬的无以复加,点点头,老实的跟王熙凤出了老太太的院。她不懂,更不明白,禁不住跟王熙凤抱怨道:“她老人家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是我娘家姐妹的事,怎么扯到宁府上了。老太太就这么瞧不上我们宁府,这么想把我们赶到金陵去?”
    王熙凤忙劝,解释道:“老太太其实是为了你们好。唉,嫂子若不领其中的意义也正常。”王熙凤话说半截,便吩咐平儿送尤氏。
    尤氏哪情愿,一把抓住王熙凤的胳膊:“今儿个你若不跟我理论清了,我便不走。”
    “好嫂子,您好好想想。你妹妹乃是闺阁中的女子,侮辱国公府名声。就凭这一句话,满京城的人还不得都觉得新鲜?官司闹开了,你娘家的名声不保,势必会牵扯到你和宁国府。所谓墙倒众人推,到时候你们荣府干的那些腌臜事都得给翻出来。”
    “腌臜事?弟妹,你说话明白些。”尤氏有些不爽。
    “好好好,算我嘴欠,说了不该说的,你们宁府清白,最最白,比三九天里的雪还白。”
    “你,当我白来!”尤氏甩手,带着人麻利的去了。
    王熙凤瞧着她们远去,咯咯笑个不停。老太太真是高!出选择来难为她,让她走的心甘情愿。若是闭门不见,激将她们在荣府门口闹场,影响可不好了。
    顺天府办案,自不能相信一面之词。说书的招供之后,捕快们便各处搜集证据,从荣府、尤家到柳湘莲,证据确凿,全都核对好了,尹秋方下令去尤家拿了尤三姐归案。
    尤家老娘气晕了,尤二姐泣不成声。尤氏被娘家人央求的没法子,又被荣府人气得没脾气,所幸缩脖子整天躲在自己房里不见人。贾珍懒得管闲事,更不此事跟宁府有什么干系,早逃没影了,去他的温柔乡忘情玩乐。
    公堂之上,顺天府尹尹秋晾齐了证据,尤三姐竟厚着脸皮死不承认。尹秋命其与证人对峙。
    尤三姐终盼了柳湘莲。一见他上来行礼,尤三姐便激动地站起身,面对着柳湘莲问他:“为何负我?”
    “姑娘,你我似乎并不相识。”柳湘莲退了一步,眼眸里满是生疏感。
    “柳郎,为何负我?”尤三姐又问一句,已流了满脸的泪水,她伸着脖子,眼盯盯的看着柳湘莲,向前逼了一步。
    柳湘莲再退,看眼府尹尹秋,向其求救。尹秋示意衙差保护柳湘莲,两名带刀的衙差挡在了柳湘莲前头。
    尤三姐突然突然叫了一声,抽气衙差的刀意欲自刎。尹秋见状,忙喊人阻止。幸亏捕快早有准备,用长木杖及时打痛了尤三姐持刀的手腕。
    柳湘莲瞪着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尤三姐,惊魂未定。
    尤三姐捂着剧痛的胳膊,哭哭啼啼的瘫坐在地上,绝望得要死。
    尹秋是真没想到,这个女子真如贾赦警告她的那样想当堂作死。嫌疑犯死在她的堂上,特别是女嫌犯,必会引人注目,徒增许多麻烦。尹秋赶紧判罪,打尤三姐八十大板,待其伤好后发配为官奴。
    此案一出,在京城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第96章
    因尤三姐的官司,尤家的姑娘们哥哥头顶着阴狠算计的帽子,被京城众男女所不齿。娶妻,避讳尤家这样的女儿,教女,都拿尤家的女儿做反例。总归是尤家女儿们的名声在京城烂到鞋底穿了,尤家的爷们也好不到那里去。原本靠着尤家捞油花吃的堂亲表亲之类,此事一闹出,四下哄散,都不认与尤家的关系。
    尤三姐身世被扒干净了,众人还觉得茶余饭后的谈资不够,将注意力扯到尤二姐身上。即是扯到尤二姐,自会有透风的墙走漏了风声,多少传出一些尤二姐与宁国府珍大老爷不干净的关系。因而,贾珍和宁国府受到牵连,上上下下都被扒个干净,更有甚者,翻出贾珍与死去的儿媳妇秦氏的可疑关系。
    八卦消息沸沸扬扬,亦真亦假。
    尤家被掀底儿的时候,尤氏跟贾珍求助,更担心贾母当初对她所言兑现,故而提前警醒贾珍注意。贾珍却不以为意,只当尤氏不喜他在外鬼混,把话全当成了耳边风。直到近日,贾珍每每到青楼,总有些人那奇怪的眼神看他,背地里指指点点的。甚至连陪他睡的翠烟都在问他,是不是跟他死去的儿媳妇有干系。
    贾珍怒了,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暴揍一顿翠烟,反被老鸨讹钱。眼下宁国府的事儿闹得人尽皆知,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这会子他要正经评理也不是理了。为免继续丢人,贾珍不得已,狠心舍了三千两银子给老鸨了事。
    贾珍来找罪魁祸首尤家,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房子便宜贱卖了,小厮多数都被打发走了。贾珍拿了两个被尤家打发掉的小厮,几番审问之下,竟不知尤家母女的去向。
    贾珍心里那个恨,只得回去跟尤氏撒火,审问尤氏。
    尤氏哭道:“事儿闹成今天这样,我巴不得跟她们娘俩没干系,我怎会知道她们的去向。”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贾珍啐一口,骂道。
    尤氏愣了下,继续哭诉:“老爷,三姐为情所困,沦为官奴,已经够惨了。您还想算账,算什么账?莫不是你真跟二妹妹没什么干系。”尤氏说到这,自己都呵呵笑了。怎么可能没干系!
    “贱妇,浑说什么。”贾珍二话不说,打了尤氏一巴掌。
    尤氏捂着脸,哭得更狠了,却不敢看贾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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