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就喜欢宝钗这样的人,不管薛、贾两家之前闹得怎么僵,再见面能沉得住气,好说话。
    “周姐姐可是稀客,荣府家大业大,必要得你每日忙碌,怎么想起来这儿呢?”宝钗笑问。
    “唉,姑娘既然这么问了,我便不绕圈子。今日来这就是有句话要跟你们说,不管你们喜不喜欢,叫我把话传到了,我这厢就谢恩了。”周瑞家的说着,便起身。
    宝钗忙拉着她再坐下来,笑道:“瞧您,何必客气。也别介怀上次我大哥儿的事,他纨绔了些,是该吃教训。再者说,我也知道周姐姐你情非得已,是为主子办事的。”
    周瑞家的听着心里舒坦,态度好了几分,倒不禁怜悯气宝钗来。她迟疑了会儿,面色凝重的跟宝钗道,“我说这话可能不中听,可是实话,你们多少该得听几句。回头姑娘劝一劝太太,别再跟荣府较劲了,为自己家的前途着想才是正经。”
    宝钗听得有几分心寒,面上不动声色,沉着脸点点头。
    周瑞家的接着道:“我家大老爷今儿个从朝里听到风声,就因夏家区区一个盆景,惹得皇上不高兴,下令命内务府彻查这些皇商们,薛家也在其列。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就说朝廷这些当官的哪个经得起查?要我说是你们运气不好,因为那个夏家惹出这么个事儿。”
    宝钗蹙起眉头,明白这件事的危险性了。薛、贾俩家都闹成这样了,既然能劳动周瑞家的特意来禀告,便可推知这不是一次小小的检查,八成内务府就是冲着揪薛家短处来的。
    宝钗帮衬着母亲管点家事,却涉及不深,但薛家从皇宫里捞油水的事儿连她都清楚,更别说内务府去查了。
    难道她们薛家要走向绝路了?
    宝钗想一下就怕得不行。如今的日子就不打好过,若是真的抄家沦为官婢,倒不如趁现在一头撞死算了。宝钗心里绝望,但在面上还能板得住,只是忍不住直落泪。
    周瑞家的见她可怜见的,忙劝慰。
    宝钗哭了一盏茶的功夫,方好些,也未免讨人厌。既然周瑞家的现巴巴的来报信儿,其中说不准有什么说道。或许荣府念在往日的情面上,想补偿薛家也未可知。
    宝钗泪眼婆娑,抓着周瑞家的手,便要对其行礼。周瑞家的哪敢受着,忙扶她起来。“以前是我糊涂,免不了自己争强好胜的心。如今我大彻大悟了,恨自己当初不懂事。还有母亲,我那混账大哥,我们一家人当真辜负了你们荣府。”
    “姑娘别这样,折煞老奴了。”周瑞家的握住宝钗,心疼道,“这圣旨不是还没下么,或许还有救。”
    宝钗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话,眼前一亮,挑眉禁不住问:“真的?”转即,她目光灰暗,垂首失落道,“换成别的或许还有办法,如今可是圣上亲自下令,能有什么法子。就搁在以前舅父还在的时候,遇见这事儿怕是也帮不了忙的,何况现在,薛家都堕落成什么样儿了。”
    “好孩子,瞧你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若真抄家沦为官奴,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多叫人心疼哟。”周瑞家的拿着帕子莫眼角,作伤心状。
    宝钗哭得更凶。
    周瑞家的见时机到了,劝道:“今儿个我来,是老太太的指示。她老人家手腕厉害呢,你心里清楚的。老太太叫我来就为解决这事儿的,老太太说了,主意就这一个,你们若是不能答应,以后恐怕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宝钗点头,表示明白。
    周瑞家的接着道:“内务府查你们,是皇上亲口下的令,咱们改不了。与其在家坐等着心焦,看着前途一片黑,倒不如主动呈上犯错的证据,求个轻判。”
    “主动?”宝钗惊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有人愿意主动将自己的罪状供出去的?
    “老太太说了,你们不用事无巨细的上报,挑几样差不多的,罪孽不大不小,正好能堵住那些当官的胃口的就行。他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求个合适的结果。他们省力了,你们免一部分罪,也算两全之策。此法至少能保全你们一家子,能保得住姑娘的清白名声啊。”周瑞家的苦口婆心,看似很真诚。
    清白二字刺激的宝钗心中一震。确实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周瑞家的说得对,如此至少能保全她们一家子。
    周瑞家的花传达完了,估计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速速告辞。
    薛姨妈去狱中瞧完儿子回来,耳朵还嗡嗡的,回荡的全是薛蟠的撕心裂肺的哭诉。她的心都快要心疼碎了,可怜的孩子呀!不行,她要想办法把他儿子提前弄回来。
    薛姨妈心事重重的到宝钗屋里,满面憔悴,她本来累了要去直接休息,偏这孩子非让她过来。
    薛姨妈见宝钗眼睛又红了,以为她伤感做蒙古藩王选妃的事儿。薛姨妈叹口气,拉着女儿的手劝道:“好孩子,又哭了?我不是说过么,你虽嫁的远,但将来咱们母女不是没机会见面的。薛家也有商队,将来母亲去蒙古看你就成了。蒙古那边的人豪放,王府里的女人还是能见自家亲戚的。”
    “妈,我不是为了这个。如今提这个有什么用!”宝钗垂泪,狠狠地攥着薛姨妈的手道,“妈,咱们家要被抄家了!”
    “你说什么?”薛姨妈大惊,听女儿一一详述今日周瑞家的所言经过,脸色惨白至极。
    “妈,为今之计,只能听他家老太太的提议,主动自揭短求自保了。”宝钗哭诉。
    薛姨妈抖了抖唇,无声地哭了,人有女儿拽着她。
    败了,她们薛家败了,败得一败涂地!更准确的说,她们根本连跟荣府比试的资格都没用,便跌入了更底层。薛姨妈痛苦地闭上眼,眼泪跟串线的主子似得不停的往下流。
    他们薛家,从今以后,便是贱民了。
    薛家人没有更好应对的办法,经查周瑞家的所言属实。薛姨妈便依照贾母的办法,主动承认错误,提供了证据给内务府,并表示愿意贡献多数家产充公。
    内务府的人才开始查薛家,想要彻底摸排清楚,怎么也得花费个把月的时间。薛家这一主动认错,倒真给他们省了不少功夫。加之礼部侍郎贾赦悄悄地跟内务府总领打过招呼。谁家没几个极品的穷亲戚,内务府总领也不愿多事费神再查下去,直接报了皇帝,顺便委婉赞美了一下薛家自首的情节。
    皇帝见查的还成,薛家又这么乖乖的认错,考虑到薛家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又想到当年紫薇舍人的情面,也便就此罢了。
    薛家去了皇上的头衔,一应与宫内往来涉及的银钱,全部被查封充公,余下的不过一些祖产,几亩薄田和几处老宅子。
    没有宫里的生意,更没有多余的银钱周转,薛家的商号就是个空壳子。在京的几十个铺面,统统发卖,变现银子。最后只留三两个铺子,做小本生意,足够一家人平日过活的。
    为了节省开支,薛府的下人打发走大半,余下的也是按劳分配活计,不再养闲人了。
    处置完这一切,薛姨妈心力交瘁。她常常呆坐在院中的凉亭,看着无人打理的花园中长满了荒草,心中满是苍凉。
    她活这一辈子到底图个什么啊!
    薛姨妈默默垂泪,哭够了,方去看宝钗。安静了些日子,她方向起来之前王媒婆给她承诺的亲事还没兑现。
    薛姨妈叫来王媒婆算账。
    王媒婆见薛家败了,就剩个空壳子,也没之前的好脾气,掐腰就骂:“你还敢有脸找我呢,我还没找你算账!当初你怎么说,事儿成了,给我一万两银子,悄悄你家现在这样,还能出得起么?”
    “出不出的起是我的事,你知道什么。安心干你的事儿去,不然便将三千两还与我。”
    “我呸,没钱叫我办个屁!”王媒婆掐腰厉害的冲薛姨妈啐一口,转身扭屁股就走。
    薛姨妈还从没见什么人对她这么无理过,气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晕了过去。
    宝钗忙劝薛姨妈,事到如今没办法了,只能息事宁人。
    莺儿却不服这口气,暗地里去找白雷帮忙。白雷果真有两下子,将王媒婆那三千两银子替薛家要回来了。
    薛姨妈抑郁成疾,气病了。
    白雷对薛家有恩,宝钗怎么也要亲自感谢一下。
    白雷摆摆手:“姑娘太客气了。”
    “白大爷并没因薛家没落而瞧不起我们,我便很知足了。”
    “我是个粗人,说话不好听。姑娘觉得你家是没落了,在白某看来,这样大的宅子,有这么多奴仆们精心伺候着,每日衣食不愁,虽不是大富贵,却也闲悠,有什么可愁?”白雷爽朗的笑问。
    宝钗一时间愣住,惊讶的看着白雷,转即低头了。
    白雷一瞬间对上宝钗的眼,也眼神闪躲了下,笑了笑,劝宝钗多劝劝薛姨妈,便告辞了。
    莺儿笑:“小姐,他是真喜欢你。”
    “别胡说。”宝钗红了脸,转身去正房里屋看薛姨妈。“妈,下月大哥出来,您可得好好教训他,别再给家里惹事儿了。咱们家如今这光景,也护不住他了。”
    薛姨妈咳了两声,苦笑:“是啊,咱们薛家已经到了要让捕快帮忙的地步,何其可悲。”
    宝钗闻言抿起嘴角,眸光流露出些许伤感。
    ……
    薛家的事儿算是了了。贾母觉得自己能拉她们一把,很是仁至义尽了。她是贾母,又不是圣母。再说她本来就是个网站,就是没人性能怎么的?况且,她觉得自己一网站的做人都比某些‘真人’有人性多了。
    先给自己点个赞!
    这时,自娱自乐的贾母见宝玉到了,笑问:“薛家的事儿你看怎么样。大灾难躲了,王媒婆的事儿也算了了,你宝姐姐将来的亲事可由她自己做主了。姻缘这东西说不好,再者说荣府这儿她也来不了,我总不能随便找个我中意的给她强行拉配,以后由着她去吧。”
    宝玉点头,很理解。“孙子不孝,多事劳烦祖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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