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外来到唐朝前,陆忻最后的记忆是在祠堂整理爷爷的房间。
    当时陆庭昉翻过一本笔记,上面就提到了“法善地葬经”这本书。
    那是陆家先祖世代相传的宝物,但似乎在民国时期,因时局动荡被弄丢了。这件事还让当时陆家的家主非常自责,可见其重要程度。
    “不会这么巧吧?”
    陆忻死死地盯着绸缎上的每一个字,脸色有些凝重。书的内容他连个大概都看不懂,但如果这书名真叫法善地葬经。那么,与自己的缘分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了。毕竟用锦缎来著书,十有八九是孤本。
    “这东西会不会就是那和尚要找的?不过除了这材质特殊,看着并没有什么神奇的地方。算了,虽然没捡到钱,但这书很有可能就是我们陆家祖先一直在保护的东西,说不定日后能发现其中的秘密。”
    陆忻没有将锦缎重新塞回竹筒,而是直接脱了衣服,将其裹在身上。一来这锦缎柔软暖和,可以御寒。二来贴身藏着,免得被人发现。陆忻很快便出了乱葬岗,十分钟后提着两桶水回到了马车所在的空旷地。
    煮饭的火烧得很旺,许府的厨师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姓刘。所有人都围坐在篝火旁,听许三金讲做生意的故事。
    冯厉就站在主子身后,见陆忻真的提了两桶水回来,似乎有些诧异。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远远呵斥道:“让你去打个水就打了半个时辰,日后如果让你干别的事情,还不得等到猴年马月?”
    “这荒山野岭的,你以为有那么好找?是不是我被山里的毒蛇给咬了,你就开心了?”
    陆忻放下手中的水桶,冷哼一声,也不看冯厉的脸色,快步走回了马车内。冯厉见他如此无理,自然立刻就想上前教训,但被许三金拦了下来。
    “这孩子刚进府中,不懂那么多规矩,先让他宽松一些时日。冯厉,你的忠心和才干老爷我都是清楚的,所以每次出门都带着你。日后,他就交由你调教了,可别辜负老爷的期望。”
    “您就放心吧老爷,小人一定好生照看他!”
    马车内的陆忻并不知道,自己在许府的命运将会如何。此时的他已经沉沉睡去,他累极了,做了许多的梦。可每一个梦中的场景都那么模糊,模糊得让人看不清,记不起来。
    两天后,马队终于抵达山阴县。这是越州都督府所在地,也是越州府府城,相当于现代的省会城市。许三金的府邸就座落在山阴县最大的一条商业街上,隔着河就能看见越州都督府衙门。入城的时候陆忻看了沿途的风景,正是地道的江南水乡。这样的环境他并不陌生,一千年后的浙江仍然保留着众多古迹。
    许府非常大,深院高墙。七进七出的廊道,数以百计的屋子,围墙里头还隔着无数的围墙。陆忻去过故宫,这许府之大,想来都有小半个皇城了。
    许三金回府后,立刻就去老母亲的住处看望。陆忻等一众家丁则由冯厉领着,来到了专供下人居住的西院。那是一大片低矮的瓦房,没有假山池水,没有雕梁画栋。与在许府看过的其他院落比起来,陆忻仿佛又回到了贫穷的乡下。
    冯厉给他找了一个八人同住的房间,很破旧。春天的江南烟雨连绵,不管是地面还是墙体都非常潮湿。床铺很小,没有毯子,只有一床薄薄的棉被。
    “在我们许府,丁等下人每日需干满八个时辰的杂活。一日两顿饭,分别在巳时一刻和申时三刻。每到这两个时辰你就去西院伙房吃饭,要是错过了,那就得饿着肚子。除此之外,丁等下人只能在西院和北院两个地方进出。每月有一次外出的机会,需向管家禀告。还有,下人是不能出城的。如果你未经老爷的许可出城,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会被打断腿。我的话,都记住了吗?”
    冯厉背着手站在门槛前,嘴角带着冷笑。也许是因为房间内湿气重又有一股臭味,根本没有进门的意思。陆忻也懒得看他,整理完床铺后,又将包裹里的衣物拿出叠好。
    既然已经卖身许府为奴,陆忻自然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当他听到丁等下人每天要干八个时辰的杂活后,脸色还是有些难看。古代的一个时辰,相当于现代的两小时。也就是说,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全天都要为许府劳作,没有任何的私人时间给你。这种生活,与猪狗无异。
    “冯哥的话我记住了,不知这工钱,怎么算?”
    “哈哈哈哈,小小年纪刚进府就想着钱,你就不怕胃口太大吃撑了?哼,府里有规矩,丁等下人每月五十文钱,月末最后一天账房先生会结给你们,放心吧。”
    “五十文?一天还不到两文钱……”
    “小子,你在想什么呢?我知道,嫌工钱低是不是?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放眼整个越州府,有多少人排着队想进我们许府为奴都没有这个机会。按理说,你是老爷花了大价钱买进府里的,账上可以不支工钱。但老爷特意吩咐过,把你跟其他家丁同等对待,这已经是对你的格外关照了。放心,就冲你叫我一声冯哥,我肯定给你找个轻松的差事。这样,先打扫几个月茅厕如何?哈哈哈哈……”
    冯厉说到这,大笑着转过身走了。陆忻听到要让自己打扫茅厕,气得满脸通红。但他只能强忍着,在这个时代,奴婢跟下人是没有人权的。
    尽管身体已经很疲惫,但躺在床上的陆忻并无睡意。他得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如今是有了安身之所倒不至于流落街头。但他不可能真的给许府为奴十年,他要想办法,安全的离开这里,然后前往长安。
    思来想去,目前最大的希望,就是读懂《法善地葬经》。毕竟这本书极有可能就是那和尚要找的东西。万一是什么修行的秘籍,只要学会其中一两招,用来逃出许府应该不成问题。
    “关键是我现在认字不全,想成事,必须先学好唐朝的文字跟语言……对了,许府这么大,应该有教书写字的地方。但我现在只是个丁等下人,只能在西院和北院内行走。这两个地方,应该没有府中的小姐或者公子居住。不行,还是得先想办法赚钱。爷爷说过,有了钱,才能办成事。”
    心中打定了主意,陆忻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尽管每月的工钱只有五十文,但许府那么大,只要细心观察,总能找到机会。毕竟他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无论是智慧还是眼界,总比唐朝的普通百姓要高出很多。
    刚进许府的前两天,陆忻并没有干什么活,冯厉没来找他,也没人给他安排事情做。也许是因为都是丁等下人的关系,同住一个屋的其他几人还算友好。众人之间的话不多,但也不用受欺负。陆忻就刚好乘这个机会把西院和北院走了个遍,同时,打听到了一些关于许府的情报。
    许家是江南一带的大世家,标准的名门望族。不管谁当皇帝,不管这天下怎么改朝换代,这个家族永远都是大富大贵。到了许三金这一代,许府已有家丁奴婢八九百人。光是西院和北院的下人,就有五百多个。
    如今的许府,经营着茶叶、丝绸、海货、矿脉等生意。其中,许府名下的绸缎庄,遍布大半个天下。甚至一些极品丝绸,会由当地的官员亲自采办,然后进贡给朝廷。除此之外,许府控制着江南沿海一带几近九成的渔商。中原的老百姓想吃海鱼,只能从许家买。就连长安城的海货,也全部都是由许三金提供。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就连陆忻这个从2018年穿越过来的现代人都不得不惊叹许家的财富,真可谓是富可敌国。
    “奇怪,每次改朝换代,天下都会大乱。烧杀抢掠那是很平常的事情。这许家人从汉朝开始就这么富贵,到现在差不多也快一千年了吧,怎么就没人惦记?看来这运气的好坏,还是很重要啊。”
    陆忻坐在屋子门口,百无聊赖的看着院里仅有的两棵桃树,脑海中思绪不断。这几天他一直在寻思赚钱的方法,但始终没有着落。
    “阳春三月,桃花开得如此艳丽。本该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季节,但我的命运,却如冬天般死寂,还真是可悲可叹……咦,我的作文水平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靠,要是现在让我回去,我的语文一定考全班第一!”
    几天的无所事事,让找不到方向的陆忻有些烦闷。正当他准备起身去折一枝桃花来玩的时候,冯厉出现在了廊道的转角处。
    “小娃娃在嘀咕些什么呢?看你这般寂寞,为兄我这心里还真不是滋味。放心,接下来,有的是人陪你,哈哈哈哈……”
    冯厉大笑着走进院子,将一套丁等下人专用的衣服扔在了陆忻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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