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关羽折服后,刘和引他与众人相识,诸人遂入张庄之内,置酒高歌,畅意尽兴。
    张氏婢女给每人分了一个耳杯,取了瓠瓢,舀酒分斟。肉香、酒香,尚未开动,已熏得人欲醉了。
    张飞迫不及待,端起耳杯一饮而尽,连道:“好酒!好酒!”
    争过瓠瓢,又给自己倒上,仍是一饮而尽。如此这般,连喝了三杯,方才放慢速度。
    “俺好久没这般快活了。云长好武艺!打得俺好生舒畅。吾敬汝!”张飞说着又喝了几杯。
    并不是张飞目无刘和,独自畅饮,这不怪他,当时百姓生活艰苦,穷困的食不果腹,好一点的平时也不沾酒肉,至多岁时伏腊,逢年节时,斗酒自劳。张飞家虽薄有家财,可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平时屠猪之肉,皆是贩卖之多。虽能保一日两餐,所以酒肉亦不多见。
    关羽却一脸严肃道:“张君当知上下尊卑。主公、徐君、黄君在席,汝是主人,当尽主人之道敬慕宾客,怎能只顾自己?”端起耳杯,伏在席上,向刘和敬酒,说道,“祝主公扫除边乱,早登州郡。”
    刘和右手端杯,左袖护在杯外,对着关羽回礼:“云长有心了。”
    有关羽带头,诸人一起举杯,皆伏拜席上,说道:“祝主公扫除边乱,早登州郡。”
    刘和笑道:“和与诸君共饮!”
    诸人一饮而尽。
    三杯两盏淡之后刘和道:“和少从家父读书,慕古豪杰之风,常有周行天下,结交四海英雄之志。来到涿县后,结识了诸君,才知原来草莽中自有英杰。承蒙诸君不弃,与我相交,此和之幸也。”
    诸人都道:“吾等投君,正如群鸟归林,适得其所。”
    刘和把佩剑放在膝上,抽出了一截,轻弹吟唱道:“塞下秋来风景异,四面边声连角起。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哪个愿臣虏自认?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江山秀丽叠翠峰岭,问我国家哪像染病,冲开血路,挥手上吧!要致力国家中兴,岂让国土再遭践踏,元嘉阿父西击胡……”
    刘和目光炯炯,环顾诸人,慨然道:“孝桓皇帝元嘉年中,凉州诸羌俱反。南入益州、汉中,东抄三辅,延及并、冀,大为民害,我大汉子民因之死者枕藉于道。朝廷大发郡国兵,命将出征,与贼血战。翼德的祖父当年就在征召之列,也曾赴边关,冒矢杀贼。从那时起直到现在,三十来年,羌人并及鲜卑胡种几乎年年犯我边疆,掠我财富,杀我子民,实已为我汉家大患。诸羌之惨毒,胡人之大恶,罄竹难书。前汉陈子公言:‘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和虽书生,亦有为国行天诛、为民灭大恶之愿。你们都是壮士,都是我大汉的英杰。大丈夫岂能泯然无闻于草莽之间?男儿当如班定远,取封侯于边关!”
    张飞饮道:“主公!明日吾并散尽家财招募壮士,随主公去边关杀胡!”
    刘备听罢将佩刀完全抽出,插在坐榻边的地上,手扶刀柄,慷慨激昂地道:“正是!马伏波曾言:‘男儿当死於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怎么能老死在床上、老死在儿手中’?前汉颍阴侯灌婴的故事。灌婴同俺一样是贩履缯之人,因勇武而得封万户侯。他可以做到的,难道我做不到么?”
    左一个班定远,又一个陈汤,又是封侯边关,又是灌婴万户侯。在座的诸人就都是尚气轻、勇轻剽之徒,被刘和撩拨得热血。
    关羽攘臂跽坐,奋声大呼:“他能做到的,咱们当然也能做到!”
    众人谁也不肯在别人面前示弱,皆随之大呼:“吾等皆愿从君赴边关杀贼!男儿当死于边野,马革裹尸还葬。”
    “我果然没有看错诸位,你们都是咱们大汉的男儿!想我燕赵之地,多奇节慷慨之士。你们无愧先祖之名。”刘和霍然起身,高兴地夸奖了诸人一番,随后话锋一转,“不过,咱们虽都是男儿,虽都无愧先祖之名,虽都有报国杀贼之心,但却也不能就这么去了。”
    “为何?”
    “云长、翼德你们虽都武勇,然而却不通兵阵之道。兵者,凶事也。如果贸然上阵,反而不美,怕会有损吾辈威名。咱们是去杀贼报国、以求封侯的,不是去送死的。你们若果有此志,我愿以兵法操练明日招募之部曲,如何?”
    “就听主公安排。”
    刘和将剑归鞘,提在手中,挺立诸人身前,顾盼左右,见包括徐荣、黄忠、刘备、刘修、张飞、关羽等人在内,以及院中的每一个朋党轻侠都是热血的样子,不觉暗中欢喜,欢喜自家计谋得售。
    须知,这些轻侠与那些普通士卒不同,都是桀骜惯了的不服管教之辈,要没个理由真不操练他们,行军战阵就更别用兵法约束了。
    次日,张飞变卖家资招募,加上邹靖、刘备等传播消息——远近乡中的轻侠、豪杰、恶少年纷纷来投。
    刘和来者不拒。不管是奔着什么目的来的,只要愿投到他的门下,他都接收。只有一条:如果受不了操练之苦,那就对不起了。为了名声计,他也不会把那些吃懒做的人直接赶走,而是奉上银钱,吃喝地招待一顿,再礼敬送走。人人心中有杆秤,特别这些尚气轻死的游侠们,他们的是非对错很简单,对他们的就是人。吃着喝着穿着用着刘和的,还不肯出力气,只想偷懒卖乖,活该赶走!
    如此这般,二十来日的功夫,已聚了四来百人。邹靖、刘备、关羽也借着他的名声,各自召到了一二十人,加起来五百人了。
    刘备还举荐了一个文士——简雍,字宪和。
    关羽雄健,又有美须,胡须浓密,黑黝发亮,然刚矜傲慢,处事严谨。张飞虽无美须,然亦高大雄壮,仪状魁岸,一观即知必有勇力,言谈举止却偏又彬彬有礼,如一君子。简雍的外表比不上关张,可察言观色,善解人意,非常人能为。
    这些时日里,刘和于诸君行则同行,宿则同宿,推衣衣之,推食食之,把所有笼络人的手段都使了出来,养得众人死心塌地。
    这些人,特别是一些头目都是尚勇武的,大部分自带的有马,也有十几个没马。刘和又自掏钱从市集上买来良马,分给他们。兵器每个人带的都有,有刀、有剑、有弓矢,少数还有矛、戟、强弩。为了便于操练,刘和又给没弓矢的买弓矢,没长矛的制竹枪,也分给他们。如此,除掉刀剑不说,每一个人至少都配齐了坐骑、弓矢和枪矛。——当时豪门大族往往藏兵甚多,有些地主豪强甚至自己打造兵器,从集市上买些弓矢轻而易举。
    刘和又从诸人中选出善射、会使矛的轻侠,教那些不会使的。亏得这些人都习武的底子,学起来不是很难。同时,他又叫张飞家婢女制了几面锦旗,分成不同的颜色,每种颜色都有不同的含义,或者是前进、或者是后退、或者是向左、或者向右,在学射、学矛之余,又教他们识别旗帜。又教他们辨别鼓声,鼓声也各有其意。
    用了一个多月,到了八月初,众人骑射、枪矛都学得差不多了,旗帜、鼓声也会辨别了,又带他们出外行猎。
    在打猎的过程中,行兵阵之事。刘和坐镇一方,命徐荣、黄忠分率两部,各有行伍听命,用旗帜、鼓声为讯号,或两部并进,或一部独出,诸队或分或散,或聚或集,行骑射之术,用矛枪驱逐,配合包围猎物。初时,诸人不适应,常手忙脚乱,一整天也打不了几只兔雉。慢慢的,练习得多了,适应了,旗帜、鼓声的变化都熟悉了,骑射、矛枪也都娴熟了,互相的配合越来越,每每所获甚丰。
    有时刘和观他们驰骋行动,虽不敢令行禁止,但却也已做到了闻鼓即进,挥旗即前。当逐猎之时,矛枪并举,弓矢齐开,战马奔驰,人皆奋勇争先,似也有些行伍的样子了,他亦颇是自得喜悦。
    最令刘和惊讶的是关羽居然是擅长使用矛戟——旋即他就想明白了《演义》成书于元末明初,而此时是东汉并无马儿三件宝——马蹄铁、高桥马鞍、双边马镫——骑兵马战全靠马匹冲刺。
    汉代“戟制最盛,枪矛次之”,在汉代还没有出现像青龙偃月刀一样的长柄大刀。这种偃月刀出现在唐、宋时期,主要是用来操练,以示威武雄壮,并非实战使用。《三国志》:“曹公使张辽及关羽为先锋,羽望见良麾盖,策马刺良于万众之中,斩其首还。”陈寿的一个“刺”让人有了诸多的疑问,如果是刀,应是“劈”“砍”等说法。
    虽然刀也可以刺的,关羽速度快,颜良猝不及防。所以称刺,那时没青龙偃月刀,关羽有可能是用矛或戟刺死颜良,然后身上佩带环首刀或斩马剑斩其首级。
    当时,为了抵御骑兵,出现了一种在双刃大型剑上安上长柄,称做“斩马剑”的新式兵器。其实,这种兵器和单刀,大刀以及双刃二郎刀是同出一宗的。这种“斩马剑”的其中一个使用方法就是“刺”。以及众多史料中对关羽是使用砍劈类兵器或是刺杀类兵器记述的混乱,或许是因为在那时关羽的兵器是兼备了这两种兵器的功能,就是“斩马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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