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晨马鞭指着对面,笑道:“如此土贼,亏得县君、田少还高看了他们一眼。”
    身边的亲卫谄笑道:“尉君说得是,以君之神威,此等毛贼还不是一举拿下。尉君,现在是不是要发动进攻了?”
    袁晨抬头看看日头,“狗日的这天,当真热得邪乎,告诉弟兄们,冲进去后随他们意,反正这些土贼也都是该死的。”
    “好嘞!”亲卫兴奋地跑去传令,县尉的这句话不谛是告诉他们打破三河后不必在意什么军纪了,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这些泥腿子钱固然是没有的,但娘儿们必定少不了。
    果然,听到袁晨的命令,被日头晒得懒懒的士兵们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两眼放光,盯着对面的那道矮墙,眼中闪动着贪婪的光芒。
    “进攻!”袁晨挥了挥马鞭,自己却下了马,走到一处树荫下,早有亲兵摆好了垫子。伺候着他坐下,一边殷勤地给他打着扇,一边讲着些笑话逗他开心。
    熊武紧张地看着对面蜂涌而来的官军,手里的矛杆微微抖动,渗出的汗水让矛杆滑腻腻的极不好握,他滋的一声撕下一截衣服,一层层缠在手上,将矛杆紧紧地绑在手上,对身边的几个人道:“告诉乡亲们,守住城墙,就能活,退一步,不但我们要死,全家都会死。跟狗官兵拼了吧!”
    “拼了!拼了!”几千青壮们握着木棍竹枪,涌上城墙,愤怒地盯着奔过来的县衙兵。
    空中嗖嗖地传来羽箭破空声,县兵虽然糜乱,但也不会忘了怎么攻击城墙,固然他们没有什么攻城的器械,可这样简易的城墙实是在不需要那些大型攻城器具,恐怕几个人冲上去,合力一撞,也会将那城墙撞开一个口子。在弓箭手和弩手的掩护下,一排排的步卒猫着腰,呐喊着冲了上来。
    盐工们没有受过任何的军事训练,凭着一腔热血冲上城头,毫无遮掩的他们立时便遭到了箭雨的洗礼,嗖嗖的羽箭落下,城墙上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但旋即有更多的冲了上去。
    熊武伏在城墙上,看着越来越近的官兵,脸孔扭曲,“阿露,看我为你报仇了!”
    他在心里念叨着,直到对面的官兵在面目已清晰可见,看到对方正向城墙上攀爬,他才虎吼一声,霍地站了起来,用尽全力,将手里的长矛刺了出去,哧的一声,手上感觉涩涩的,面前的那名官兵睁大了眼睛,向下摔落,矛收回,带起一蓬血花,溅到了熊武身上。
    “杀官兵啊!”他嘶声大叫,又刺出了长矛。
    “杀狗官兵啊!”身边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回应。一排排攀爬的士兵被刺倒在城墙下,身上插着他们先前完全没有看在眼里的竹枪,更有的被劈面砸下的木棍敲得脑浆迸裂。
    晴天霹雳般的吼声让正在树下纳凉的袁晨吓了一跳,站起来看着不远处的战场,脸顿时黑了下来,矮矮的城墙下,已躺倒了一批自己的士兵,而自己以为一鼓可下的防守仍然巍然不动。
    “混帐!”袁晨怒道,“去告诉黄铭,下一波进攻还没有打进去的话,把他自己的脑袋提来给我!”
    三河的攻防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激烈,而此时,距离三河不到一里的地方,太平道渠帅程远志率领着他的二百骑卒三百步兵正隐蔽在那里。
    “渠帅,该动手了!”罗刚焦急地道,“县衙的千余兵马,打了一盏茶时间,老熊他们一定要守不住了,万一让他们攻破壁垒,那里面完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啊!”
    程远志摇摇头,“罗小旗,你太小瞧这些盐工了,一个人在绝望之下,迸发出来的战力是不可想象的,而且这个时候,袁晨也没有尽全力,他还有预备队没有动呢!我们毕竟只有五百人马,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候上去捅一刀子,将他的队伍完全打乱,才能赶羊呢!现在那小子还有整整一个曲没有动,让骑兵去冲击布好阵的步卒,我们的损失会很大的。”
    “可是老熊他们……”罗刚还想说什么,程远志一抬手,阻止了他,“我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行动,我们要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我们只有这五百人,损失不起,你明白吗?”
    罗刚垂下了头,不再言语。
    袁晨终于忍耐不住了,他的士兵数度攻上了城墙,但又数次被赶了下来,那群泥腿子简直是群疯子,手抓牙咬抱腰扭腿,无所不用其极,目的却只有一个,将自己的士兵们赶下城墙。他黑着脸跨上战马,对一直没有发动的预备队,他向中军下达了命令,“冲锋!”
    县衙兵不同于州郡兵,没有那么多的战马,袁晨部,也只有他的中军才有一百名骑兵,那是他的命根子,也是他一直花重金打造的精锐,这些骑兵得到命令,发出一声吆喝,一叩马腹,风驰电挚般地冲入了战场。
    有了这股生力军的投入,熊武等人立时抵挡不住,低矮的城墙根本挡不住战马的冲击,只是轻轻一跃,战马便跃过障碍,落入到了城墙里面,紧跟而上的步卒嗷嗷叫着紧跟着冲了上去,城墙被破。
    “就是现在!”程远志一声唿哨,他的骑兵立时翻身上马。
    “出击!”他又瞬间大声下令。
    袁晨先前的愤怒已不翼而飞,骑坐在马上,挥动手里的战刀,轻而易举地斩掉挡在他面前的盐工,一路直进。而此时,盐工们有组织的抵抗已完全崩散,整个战场陷入了混战,毫无防护的盐工们立时便成了被屠杀的对象,被全身着甲的士兵轻而易举地砍翻刺倒。
    “果然不堪一击!”他在心里道。
    战场上响起隆隆的声音,袁晨心里一跳,这是大队骑兵冲击时出现的征兆,难道郡守知道了消息,派出了亲卫营?整个渔阳,也只有郡守的亲卫营才有如此多的战马。他回头望去,不由心胆俱丧,整个人完全僵在了马上。
    这是一支衣甲杂乱,完全看不出是何方神圣的队伍,但却是一支百余人的骑兵,三河,从哪里来的这样一支强大的骑兵?看着他们像切头腐一般切入自己的队伍中,将士卒冲散,然后好整以暇地砍杀着自己的士兵,袁晨完全傻了。
    “太平道来了,罗君回来了!”熊武全身浴血,身上已多处负伤,但仍奋力挥动着手里的长矛,抵挡着敌人的进攻。
    隆隆的马蹄,震天的喊杀,只用了短短的一个冲刺,程远志便将袁晨的部卒杀破了胆,横冲直撞,刀起刀落,每一次都带走一条性命,顷刻之间,便将县兵杀得七零八落。
    “太平道来了,太平道来了!”幸存下来的盐工喜极而泣,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着。
    “太平道?太平道是什么人?”袁晨浑浑噩噩,随着溃兵一路奔逃,此时的他还没有回过神来,由大胜到瞬间的大败,这其中的落差的味道自不为外人道。
    身后马蹄骤响,亲兵们回头看时,不由魂飞魄散,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挥舞着一根长枪,正领着几人风一般地赶过来。
    “尉君快跑啊!”亲兵们大声喊道。但他们胯下久不见阵仗的战马如何能与程远志等人精选出来的草原战马相比,片刻之间便被赶上,程远志长枪扫过,像开西瓜一般将他们一一挑下马来,可怜的袁晨,被程远志一击之下,刺了个透心凉,哼也没哼一声,倒栽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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