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过是以小女儿姿态罢了,可没谁会真当如此所想。
    而在上方,代首领高渐离正襟危坐,正与齐王坐而论道。
    从刚才的叙礼之后几人闲聊几句便自然而然的将事情引导了重点上,目的很好猜。一如前些日子来的逍遥子,也同样是为了诸子百家的事宜而来。
    不过逍遥子作为师尊,相比于诸子百家更多的在乎李泽华的为王之道。而“心若直木,不语斧凿”,李泽华自身虽有过错但主旨并未偏差大道,也就令他放心,更多的不必赘述。
    “秦人失鹿,天下共逐之。而自陛下嫡仙降世,施展神通,便一路势如破竹。西进冀雍,并吞齐鲁,天下您以得其半,平定乱世非您不可。”高渐离款款而谈,道,“待到河清海晏,您又该如何处置我们这些百家之人呢。”
    李泽华笑了笑,“《韩非子·扬权》中有言:使鸡司夜,令狸执鼠,皆用其能,上乃无事,这句话我深以为然,此乃老成谋国之言。”
    “陛下所言极是。”高渐离犹豫了一下也点头称是,不过齐王这引用韩非子的话又是何意?莫不是想要继续延续秦朝的法家制度?
    “各司其职,各尽其责;人尽其才,才尽其用,诸公可还记得稷下学宫吗?”
    听此高渐离忍不住挺直了些许腰杆,沉声道,“自然是记得!天下第一的百家学术争鸣的中心园地,蔚为壮观的“百家争鸣”,这如何能够忘记。”
    齐国的稷下学宫是齐国历史上最为璀璨的一颗明珠。由官方举办,天下第一所高等学府,稷下学宫在其兴盛时期,曾容纳了当时“诸子百家”中的几乎各个学派。说起诸子百家,最具代表性的一个地方。
    “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便是吾思吾想。”李泽华笑道。
    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在场众人忍不住揣摩着这八个字,越是揣摩越是感觉微言大义,字字珠玑。
    “请圣人指教。”高渐离这时才真正的正襟危坐,恭敬问道。
    “这要从我们的百家争鸣出发了,这是我春秋战国时代最为宝贵的财富,也是我新齐未来的国策。
    百家争鸣即是矛盾又是发展。
    在战国春秋的动乱时期,它有促进学术文化的繁荣的一面,又有互相妥协的一面。在秦朝之时,它有对立争斗的一面,也有接受暴政下顺应潮流的一面。所以对立统一规律是世界的根本规律,我们要换一种特别的思路。”
    “对立统一规律是世界的根本规律?!”高渐离、班大师等人愈加觉得其中微言大义,话说得浅近,而含义却很深远。这句话就像一个锤子砸进了他们的脑海,砸开了一个新的天地。
    “圣人之言,圣人之言啊!”班大师喃喃道,左臂的机关手发出“滋溜溜”的声响,从李泽华之前的话就开始记录起来,一字不差,全部计入。
    这是真正的圣人之言啊,若有一字缺漏是会让人遗憾终身的事情。
    “解决人民内部矛盾的方法其实就有一个,那就是走“团结——批评——团结”的道路。”李泽华道。
    “团结、批评、团结?”
    高渐离好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就如同隔雾看花一般,总是无法看个真切。这让他心里痒痒,愈加烦躁,于是乎长鞠一礼,拜倒在地,“还望圣人不吝赐教!”
    “简单一点,就是从团结的愿望出发,经过批评或者斗争使矛盾得到解决,从而在新的基础上达到新的团结。”
    李泽华到此笑笑便不再多言,毕竟刚才吐露的信息已经足够让他们消化很长一段时间了。
    “诸君可以将我们的话传递给百家众人。”片刻之后李泽华端起茶微微一抿,忽然又抬首说道。
    为首的高渐离、雪女、班大师等人顿时一惊,尤其是心性稍差些许的雪女更是面色一僵。
    “无需多虑,我新齐一统八方已成定局,诸子百家自然要忧虑我对他们的看法。世人皆知我与墨家交好,拜托各位前来拜访也是正常。”
    说是拜访,其实也就是探他口风。
    墨家等人又是心中一紧,连忙顿首请罪。但李泽华挥手扬起一团法力将众人托起,道无需多虑,而他本身也是可以借此将他的想法传达给诸子百家。
    李泽华并非是想借此搞什么“打个巴掌再喂颗甜枣”。但身具高位久了——居移气,养移体,总有些行为宛如本能的,自然而然的用了出来。这一一紧一松之间,又是吻合了阿伦森效应,但非是李泽华有意施为。
    不过说多了都是贱人矫情。
    眼下,满尘宾朋皆欢喜,各自也达成了各自的目的。李泽华本想邀请诸位旧友“排筵斟绿蚁”,好好玩上一天,却没曾想墨家众人对李泽华刚才的所言所语的看重,急忙想要将这些话复录成册,散发给其余百家的手中。
    不过在临行前,班大师却从袖中掏出一物,恭敬的递于李泽华的面前。
    一旁内官本想替李泽华接过木盒,检查一番。但被李泽华径直的取了过来,他拍了拍这盒子,问道,“此为何物?”
    “此乃巨子送您登基的贺礼。”班大师道。
    打开包裹,包裹内是一个乌黑色的八角桐木盒,颇似李泽华曾经见过的幻音宝盒,而盒下压着一封书信。
    荆天明?不对,荆天明那小家伙可不会写字。
    “是太子丹啊。”李泽华摸着盒子笑了,轻轻的摩擦着盒子光滑的表面,忽又收敛了笑意。
    “有心了。”
    待众人皆退去李泽华也没打开这个盒子,只是以手掌摩擦着盒子表面愣神。
    李泽华还记得最后一面与那燕太子丹相见,那满脸病容的中年男子让众人退下。在机关城中的密室,两人席地而坐,长谈一宿。
    或论大秦,或谈百家,甚至田耕牧畜,兵戈扰攘。
    当初李泽华只当是燕丹对女婿或者盟友的审查,但现在看来,自己当时轻世肆志,虽有些许城府但还未能完全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燕丹的确是低情商,但若只是低情商的话又怎么能与始皇帝做唯一的朋友,后来的大敌?
    李泽华取出书信,上面写着关于燕国苍龙七宿的秘密与钥匙所在。他拍了拍盒子,盒子是一方小巧的印玺,上面用鸟虫篆书铭刻着“江山主人”四个大字。
    “江山主人…么。”李泽华忽嘴角一咧,笑容灿烂,朝着机关城的方向抱拳拱手。
    遥敬那三年前的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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