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凌到了三清殿后面的武云殿,观主法崇正在会见节度使王昱派来的使者公孙简。
    公孙简特地让青鹤跟他一同前来。
    “什么?你说武尊居然会炼丹?”
    公孙简听法凌把先前的事一说,震惊地站起身来。
    法凌道:“他是这么说的,但到底是否懂炼丹之术尚且只是一面之词,我觉得他根本就是虚张声势,其实什么都不懂。”
    法崇摇头:“师弟且不可如此说,武尊既然能制造出火符咒,炼丹上想来造诣也很深。”
    法崇作为青羊宫观主,一向静心潜修,胸襟比法凌宽广许多。
    在他看来,既然武尊能制造出威力惊人的火符咒,炼丹又需要高温炉火,武尊会炼丹合情合理。
    但他这个观主的话语权似乎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高。
    “师兄莫不是相信他的鬼话?那家伙根本就是个骗子,懂什么炼丹,欺世盗名罢了!”法凌怒不可遏地道。
    公孙简笑着说:“法凌道长不用如此气愤,既知他是个神棍,那就当众揭穿他,让他颜面扫地……不知青羊宫在接下来的法会上有何安排?”
    法凌瞟了公孙简和青鹤一眼,发现两人眼睛里都闪过一抹凶戾之色,心中顿时了然,道:“此番召集剑南道各处修道之人汇聚青羊宫,乃出自节帅安排,一切听凭公孙先生吩咐。”
    公孙简哈哈大笑:“据在下所知,贵派一向跟天师道的道士不和,他们自诩道门正统,一向不把其他修道人放在眼里,同时他们还非常不识相,屡屡拒绝节帅的征召,此番正好给他们一个教训。”
    “正该如此。”法凌道。
    公孙简得意地道:“那就让天师道的人跟武尊那厮在法会上斗一斗,我等只管隔岸观火,节帅要从这些修道者中找寻能相助破会野城之人,且不可对外声张。”
    法凌道:“贫道知道该怎么做。”
    公孙简点头:“你们青羊宫要重新划分剑南道各派势力范围,节帅会全力支持,你们只管放开手脚去做,总归我作为节帅使者,不管如何都会给你们撑腰便是。”
    ……
    ……
    杨云跟松梅、王籍、乙丹一起来到法会主会场。
    主会场是一个被四方建筑团团围住的大天井,占地五六亩,居中是一个高台,从环绕四周的三层木楼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面场地的一举一动。
    此时与会者正在青羊宫道士的引领下入场,四周楼上人头攒动,益州世家门阀和各州县官员前来观摩法会的人很多。
    会场内很快人声鼎沸。
    因为松梅头顶的武尊真人名号太过响亮,再加上此前他关于炼丹的说辞迅速传扬开,此时一堆人过来打招呼,自报家门。
    松梅应付半天,把人打发走,这才回过头,笑眯眯看着杨云问道:“好徒儿,为师先前表现如何?”
    杨云小心地往几米外正在四处张望的王籍瞟了一眼,这才凶巴巴地瞪了下松梅,道:“这等公开场合,要收敛心性,切勿得意忘形。”
    松梅不以为意:“人都有七情六欲,我这边心情好,跟你说几句话,碍着谁的事了?”
    杨云反问一句:“你是想当仙人,还是做凡人?”
    松梅笑容迅速僵了下来,站在那儿半晌不说话,似在生闷气。
    杨云打破沉默问道:“你真懂炼丹?”
    “你当为师只靠这张嘴活着?要不是炼丹方面有所成就,为师也不能开山门,收下这么多弟子,只是后来出了点事……唉,往事不堪回首,看来好徒儿你不太懂炼丹的门道,要不要为师教你?”
    松梅一脸热切地问道。
    杨云知道松梅没那么好心,定是想拿炼丹跟他做一些交换。
    他明知炼丹术都是骗人的,岂会上当?当即道:“你这不过是虚张声势,家师才真正精通炼丹术,且长生不老……跟你学?呵呵!”
    松梅尴尬一笑,脖子耳朵都红了,就像骗子遇到正牌,一时间竟有些无地自容。
    不过恰好此时吴元过来打招呼,松梅只能收摄心神,继续装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间接也为他掩饰了尴尬。
    ……
    ……
    吴元没有跟着法凌去见青羊宫的人,自行到了会场,特地来拜会松梅。
    吴元以晚辈之礼求见,算是给足了松梅面子。
    “武尊前辈乃方外高人,师傅曾说要交遍天下修道者,为此游历天下,走访名山大川,拜会无数有为高道。在长安听闻前辈的事迹后,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居然不知天下尚有前辈这样的高人。”
    吴元又给松梅戴了顶高帽。
    松梅很得意,现在连长春真人都知道他的名字,觉得分外有面子。
    他很清楚,随着声名远播,他可以逐步结交修道者中的大能和官府中人,权贵慢慢便会趋之如骛,赚钱不再成问题。
    松梅作揖道:“贫道通常都在打坐修炼,少问及尘事,”
    吴元恭敬行礼:“不知前辈可有闲暇,回头找个地方坐下来,详细谈论炼丹之事?家师有许多心得,可以跟前辈交流分享。”
    “哦?尊师也在成都?”松梅惊讶地问道。
    吴元摇头:“家师这几年都在终南山潜修,甚少踏足别的地方,此番临行前家师把一些炼丹要诀跟晚辈说明,晚辈可以拿来跟前辈商讨……或者,将来前辈也可到关中,家师定扫榻以待。”
    松梅微笑着摆摆手:“今日之事尚未了结,一切还是等法会过去再说吧。”
    “哦。”
    吴元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杨云冷眼旁观,暗自揣测:“这小妞态度不对……明知自己是青羊宫请来的,跟我们是敌对关系,却一再示好,莫不是长春真人那边遇到什么大麻烦,需要‘高人’出手相助?”
    杨云很清楚,修道者想长久保持声望,除了拿出一些令人称奇的“法术”,还要适当地表现出“真本事”。
    长春真人跟权贵牵扯颇深,可能认识不少王公贵胄,进而接触皇族,甚至是唐玄宗本人。
    若想让唐玄宗赏识,拿出“仙丹”最有说服力。
    就在这时,法凌跟公孙简、青鹤到了会场,吴元作为青羊宫邀请来助阵的嘉宾,只能暂时跟松梅告退,回到法凌身旁。
    吴元离开后,松梅好奇地问道:“她为何总是来问我事?她不是青羊宫找来帮忙的么?”
    杨云道:“你刚才把牛皮都吹破了,说自己会炼制仙丹,还说什么长生不老,人家过来问你求取可以炼制出仙丹的丹方,很难理解吗?”
    “这个……”
    松梅面子稍微有些挂不住。
    他在别人面前可以装,但在杨云面前却感觉藏无可藏,要不是杨云“借”武尊真人的身份给他,他连来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杨云目光落在公孙简和青鹤身上,蹙眉道:“这二人跟我过节甚深,今日王节度使派他们前来,居心不良啊。”
    “好徒儿也会有担心?”
    松梅有些诧异地看了眼杨云,随即拍拍胸口,脸上平添几分自信,“若好徒儿你解决不了的事情,就看为师的吧!”
    杨云瞥了松梅一眼,心想:“这老小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
    ……
    法会正式开始。
    此时场地内聚集了大概七八百名道士,四周楼宇的窗口挤满了观众,杨云目测后大概有两三千人。
    公孙简作为王昱派来的使者,主持了开幕仪式。
    公孙简站在高台上,大声说道:“节帅军务繁忙,无暇前来主持此次盛会,便以在下为使者,全程观摩。节帅的意思,请诸位道长尽展生平所学,一决雌雄,日后好报效朝廷……节帅为今日有上佳表现的道长,准备好了礼物!”
    说完一抬手,马上有人将大箱小箱的东西抬到高台下。
    打开后,里面除了铜钱外,还有金饼。
    公孙简见台下众多道士眼冒红光,笑着说道:“至于斗法之事,交由青羊宫的法凌道长安排,在下只管在旁看各位的本事了。”
    公孙简走下高台,法凌快步上去,目光落在松梅和杨云身上,又打量天师道的人,这才道:“贫道一直听闻天师道的门人自称玄门正宗,有天地造化之神通,不如就由天师道的几位道长上台一显身手?”
    之前杨云在神仙楼见过的那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起身:“我等不懂什么天地造化的神通,天师道伐诛邪伪,整理鬼气,统承三天,佐国育民,一向以修炼成仙为目的,不拿坑蒙拐骗手段欺瞒世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在场道友都是用坑蒙拐骗手段?”没等法凌开口,旁边便有道士跳起来反驳。
    那仙风道骨的老道士不屑一顾地道:“现在道门是何情况,你们自己清楚,为了一点绳头小利就大动干戈。道家修炼本不分高下,非要邀约起来斗法,不过是沽名钓誉,也不见你们各家真有谁修炼成仙。”
    “天师道的人也太过目中无人了吧?”
    “你们历代天师,也不见有谁白日飞升啊!”
    “不斗法怎么知道谁道行高深?你们天师道没本事,才不敢出来斗!”
    场面一时间无比混乱,天师道众人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
    杨云心道:“天师道毕竟是道门正统,看不惯道士好勇斗狠的风气,亦或是不想被青羊宫左右利益分配格局,才当众说出这番话。不过天师道很快就要翻身,他们的十五代天师张高,要不了多久就会被玄宗接见定名吧?”
    台上的法凌摆摆手,打断在场人争论,道:“今日本就是斗法大会,若天师道的道友不想跟我等比试,不妨自行离开。”
    天师道的老道士正色道:“我等就算不屑于眼下斗法之氛围,也不想被宵小之徒窃取道家正统地位,今日既要斗,那就手底见真章,不知你们一个个上,还是一起上?”
    “好大的口气!”
    “你们要以一派之力,跟我们所有人斗?”
    本该是出尘脱俗的修道人,却在法会现场恶言相向,如同泼妇骂街。
    杨云在旁看了会儿,心里琢磨:“这哪里是道士斗法,简直是搞武斗,法会什么时候变成武林大会选盟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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