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浓稠如粥,吞入咽喉,又是满足又是唇齿难掩佳味。妖族中稀少能尝得到。
    我许是嗅到了那么些滋味,心为之颤动、目及处是难忘,却犹如星火迷离难以起手触到。
    哥哥一声轻咳,叫我回过神来,眼睛赶紧从他面庞上转过来。
    他抽回自己细长白嫩的手,眼睫几番微颤略有异意,想来是厌我口水。
    脑里头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平日里只知道吃就算了,他可是救你于水火的哥哥!
    罪过……
    他凝视自己的琴。旷古清幽的茶香,仿若迷奢蓬莱之有。
    琴声步及之处,皆是一把容败花骨,哥哥此人如世外之人坐在其中。
    我听说有术法,专门吸食天地之灵……
    我不禁想到这花圃的园丁忒惨,以后要种下多少花草才好,可有的累了。
    挑起琴面上断了的一根弦,为之可惜。
    不一会儿我捧起脸挨着哥哥,对他道:“哥哥,你喜欢那个好看的姑娘吗?”
    跟他一起说过话、逛过街甚至牵过手的姑娘,我一个猫爪都数不过来,十分想跟他学学经验,比如写情书、送礼,甚至是讲不出口的骚话。
    哥哥视上我瞪大好奇的瞳子。
    “你说的哪个?”他转着自己脑袋想着。
    我:……
    罢了,我换着法问他。这便蹲在他一侧,拽起他一点抹青衣角,糯声道:“哥哥,怎么才能得到真心?”
    我问得直接干脆,期待他对此方面作出指教。
    他动了唇却又停住,避了我的眼眸,回头看着自己的琴。面若无澜之流水,却是眼波有痕,藏匿不住。
    “很容易。如布棋出子一般。”他淡淡道。
    “先是对他好,好到让他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对他好之人。”
    “糖吃多了,就上瘾了一般,离不开了……”我细细的听着,糖是吃多了不好,不过尤其具有诱惑力。
    云烟寂寥,一会沉聚,一会消散,无涯混沌,须臾堕入溪流河端。云头下好像只有我和他,他之语皆灌入我耳中。
    “再者对之疏离。”他一笑。
    “若即若离,近而疏远,将此人之心轻易拿捏,如果你愿意,甜也是他,疼也是他。”
    原来如此,此番道理倒可比学堂夫子讲得精彩,我这便在脑中理着其中精华,欲开窍我之任督二脉。
    不过细想后,有些不解。
    “不是说要以真心换得真心?怎么你倒是算计上真心了?”
    这时他像是被我戳破了秘密,他装作没听到我的质疑,理了理断弦遮掩着自己的紧张情绪。
    果真被我说对头了,他欲胡编乱扯敷衍我过去,哪知被我窥破了。
    墨色染了半边天色,屋檐下只望得四墙中方方正正的乌云天。
    几滴水珠落在指尖,化晕不开,抬头欲寻饱云里的日团,愁色爬上我的眉头。
    怕是要下一场大雨,细雨微朦,难保没有作大之势。我撑开伞走到大门处好几次,总是看不到哥哥回来。
    想必他又在哪里快活。
    思来想去,心中酸涩,漫长古道,有伞遮蔽闲人,目落四处,竟无一人是他。
    忽然感觉心头疼痛,跳动颤动如雷,我不禁吃痛将要握不住掌中伞。继而脑如混沌未开,绵绵如幻丝,其中清明竟都丢的一干二净。
    我倒是不甚惊怪,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疼脑昏。疼着疼着,昏着昏着,我倒有些习惯了。
    墙头要出风头的布谷鸟不停得轻声啼叫,落光了叶子的松青伸着长枝,我倒地时,长枝被风吹摇,断了几节,软软落到我身上。
    以前还有抑制这种疼的药喝,还有糖块入口,此时倒有些想念糖块滋味,哪里的糖块都不比三哥手里的糖块有效。
    我欲同三哥要来糖,以治一治,身上疼痛。面前之三哥温柔体贴,喂我之药苦涩不过我眼中暗戳他手上一把的糖块。
    等我顺了他意,虎吞下碗里的苦汤。却见面前糖块撒了一地,三哥早已没了踪影。
    河水汤汤,波涌浪啸,我驻足在岸上,云卷疏狂,来过一波又一波,风平浪静后,又抹去了痕迹。
    ......
    “别走,你们别走。”
    还好我叫住了也要撇下我的四哥,他驻足而视,手中长剑沾染了几滴血红,滴落地上结成不褪的血花。
    我紧紧扯着他宽长的袖子,手颤不止。他抱起我,我听到他轻叹。四哥终归是心疼我的。
    温热柔软的手掌轻抚着我的头,将我更紧得贴在胸口,我心中一暖,不禁要把心中疼痛和烦忧都要哭诉出来,想想还是强压着。
    捏紧了他衣襟,可不能叫他走了。
    事实终不如我意,一会儿感受不到了他的怀抱,听到他欲要走的脚步声。
    “哥哥......”
    此时雀鸣窗帘处,我依旧目不清心不明,急火上来,便又紧扯上他的衣衫不给他放行。眼睫处湿润不已,不时感觉到柔嫩的手指轻抚我的眼皮。
    待我睁眼对上亮堂堂的日头,不当心便要刺瞎了我的大眼。脑晕一阵,终换来清明和舒坦。
    舒坦是舒坦,只是身上沉甸甸的,我觉得自身的皮肉可没那么多。
    我细瞧了一番,竟叫我吓得眼珠子快要蹦出来。我身上摊着的可不是我的珺哥哥嘛!
    此情此景难为情,哥哥此时便如同娇小娘子般趴在我面上,将我压的无缝可有,他身上之衣衫整整齐齐,倒给我盖了被子般。
    脖颈处触到的是哥哥又缓又轻的呼吸,实在痒痒,不禁羞到脸皮子处,火辣辣烫伤了脸。
    我不敢叫醒了他,怕他搞不好有起床气。过了那么几刻后,他终于悠悠转醒。
    同此睡眼惺忪之哥哥对上脸皮,他除了气息是热的,面上只是冷淡淡的,随后不甚紧要的坐起了身子。
    他咧了咧嘴扯出一个笑容,抚开我的乱发,他散着的墨发落在我肩上。“哥哥会治好你,以后就不再疼了。”
    晨**浓,窗台铺满水露。
    哥哥搭上外衫欲要离开。
    我将他唤过来,心若乱麻交缠不歇,跪坐在床沿抬头视着他深如潭渊的眼睛。
    “不要离开我。”
    憋出来只这么几字。
    他无奈笑了笑,揽着我,声音轻缓:“哥哥永远不会走。”
    我舒了舒气。
    古木残阳,寒雁孤只,划破天白,头顶一略。我总听见秋鸦低吟,惹来不爽快。
    寂静二三时,青天染了点点胭脂殷红,竹叶随之摇曳不歇、盛着大雨淋漓......
    我压着闲闷心情,坐饮茶水,浅浅听雨,一滩似墨云霞酌于天际,入墨成香,风吹乱舞的花枝轻瑟有声。
    晨雨初歇时,终于撇下忌惮,欲迈了腿寻到事做。此时云杳水寒,我踏着路石泥泞,裙摆湿泽。我见着一枣树雨后骄立,树身所结之枣翠**滴、颗大沾露。
    我咽了口唾沫。
    又想着树高难攀,只好作罢。我只好摇摇头,压着痛离开。欲走时,听到砰咚一声,我一惊,莫不是枣树倒了。
    我细查后,发现枣树上蹦跶下来一少年,他转身欲走时,与我面皮对面皮。我羡慕这少年,嘴中叼着的,衣片裹着的,满满大颗青枣。
    少年见我,尴尬无措,似被捉到秘密。他猛地咽了口中之枣。
    “这,不是偷。”
    “这,算是借。”
    “赶明儿我会还给怀周一大筐子枣子。”
    他赶紧一句一句解释道。我虽摸不着头脑,不过他怀里大枣馋得我口水不止。
    面前少年鬓若刀裁,长睫卷翘,眉眼俊美。着了一身月牙色锦缎,襟口边袖,贴着暗色春兰细纹。
    “呐!可不要说出去。”
    他抓了一把递到我手中,我欣喜一阵,不顾三七二十一,乖巧点头迎合。
    口中之枣,只甜无涩,如含着甘露般可口。我不禁冲他感激一笑。
    他挑眉视我,嗤笑一声道:“原来,是个傻姑娘。”
    我惭愧不已,脸红耳赤低了头,喉中似堵了一口苦水。
    眸中含露,委屈至极,我不断告诉自己,反正被说惯了,多听一句不那么要紧。
    “你......你别哭呀。”
    头上声音慌乱不堪,此少年比我还愁,口中又说不出来安慰的话,想来他少跟姑娘打交道。
    他无奈下,把兜中大枣尽数给了我。
    我便止了泪珠,喜乎乎揣着这一摞子甜枣。但听他哀伤叹吟。
    别了少年,我欲找来哥哥品味初熟的枣,路过青水边,见一只妖精撒着腿跑。她朝我这边跑。
    我怕她脚止不住撞撒我怀中之枣,便早早躲到了一边。哪知她望见我,便如看见救命稻草一般,直直冲到我跟前。此时三两个白衣小厮追上了她。
    妖精怯怯躲到了我背后,许是我怜悯心上来了,虽脑中对此事糊涂,但二话不说伸手拦了小厮,护上我身后的妖精。
    此时我的甜枣掉了一地,我之心在那一刻破碎。
    “妖娘可要救我,他们要抓了我吸我妖力。”
    妖精可怜巴巴地说着。
    我冲面前小厮喝道:“休要欺负女娃,你们可羞?”
    小厮不仅不羞,剑指那衣衫褴褛的妖精,欲要杀之而后快。
    妖精不禁颤着身子,我安抚了她几声,她才慢慢停下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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