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规和刘乾赶到杭州时,刘玄却不在,他去了严州建德县城,亲临浙西剿贼前敌指挥司。
    浙西剿贼有四个指挥部,西边是徽州歙县,由李纯臣和宁世衡坐镇,指挥着两淮兵、常澧藤牌兵和江西行省兵马,为西面指司;东边是婺州金华县,由婺州兵马使裴再遇领兵指挥,为东面指司;南边是衢州西安县,由衢州兵马使樊春霆领兵指挥,为南面指司。以上三面以防守为主,严防贼子逃窜。
    北边是严州建德县的前敌指司,由徐天德为主,宁师道、宋辅臣为副,是进剿的主力,有符友德率领的平贼团练军,常豫春率领的杭、湖、秀州州军,封国胜率领的越、明、温州州军。同时也协调着其它三面指司的举措。
    刘玄留下李公亮署理杭州知州、孙传嗣护两浙廉访使印,自在韩振、兰瑜、黎文忠、杨越彬、刘金堂的护卫下,轻装入了建德县城。
    “大人,”在军事会议上,徐天德首先问道,“那三十六万乱民如何处置,朝廷定下来了吗?现在洞源山还有十来万乱贼,都在等着看朝廷如何处理了。”
    刘玄知道徐天德话里的意思,要是朝廷对那三十六被俘乱民下毒手,洞源山里那十来万乱贼见没了活路,自然会是死战到底了。要是高抬贵手,留了一条活路,那么很多人就会动摇,再加上其它手段,肯定能瓦解招降大部分。
    “我就是接到平章军国事同奉圣旨的制文才过来的。三十二万乱民发关东军镇屯田效用,四万发员峤岛屯田效用。”
    大家都舒了一口气。这三十六万乱民肯定是要惩戒的,流配充军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去处就有门道了。以前谋逆作乱的流配一般都是南安州和星瞻州,去那里充军多半是做苦役,十有八九是死路一条。要是这般,还不如拼死搏一把呢。
    但是关东就不同了,开发了两三百年,早成了熟地。而且关内各省百姓都知道,那里虽然天气苦寒了些,但土地肥沃,出产富庶,又不用担心瘴疫,比南安、星瞻、云岭、安西、漠北等流配地要强多了。
    “大人,这员峤岛是哪里?”
    “就是以前的耽罗岛,在高丽和东倭之间,有严州这般大,将是北面水师的重要港口。那里土地虽然贫瘠,但还能种些地,养活六七万不成问题,且用来放牧更是合适。最关键的那里将是北面东倭、高丽商路的交汇点,尚书三司都有意在那里放一个舶务分司。”
    “如此说来,这两处倒是个好去处了。”众人议论纷纷。
    “没错,圣上仁德,不忍弃乱民于绝境中,所以才有了这份恩旨。我等务必要尽快将天子的仁德广告四方,让万民同沐恩霖。”
    “遵命。”
    “对了,天德,这段时间你们盘查出来的贼首有多少?”
    “回大人,至今为止四面指司已经在各地方盘查出四百三十一人。”
    “加上此前在杭州、诸暨俘获、斩杀的,已经有四千七百一十二位贼首落网。按照上次缴获的乱贼书录,以及巫多宝等贼酋的招供,妖教有香主以上贼首五千一百六十人,那么洞源山和外面还漏网四百余人。”
    “是的大人。此外我们俘获清查出来了一千五百六十人的红巾神兵、六丁六甲圣兵以及持灯营营丁。”
    “从缴获的名录和口供里得知,贼军有红巾神兵三万六千,什么鬼圣兵一万二千,持灯营营丁四千八百。加上你们这段时间清查出来的,我们一共斩杀和俘获了四万五千七百九十人。那就是还有七千多漏网,应该大部分都在洞源山,护卫着妖教教首巫春秋父女俩。”
    “大人推测得极是。这些日子我们也得到了一些讯息,妖教乱贼全部退缩在洞源山为中心的八百里山林里,还号称有八千天兵从天界下凡来保卫妖贼酋首。而且又有传闻说,他们信奉的什么无生老母派九天玄女转世下界,寻觅到了天大的生机,定可一举扭转乾坤,再定东南,重造圣界。”
    “装神弄鬼!”刘玄眉毛一挑,随即不屑一顾地说道,“我已经派了督查组下到杭、越、明三州,清查流窜隐匿在乡镇的贼子。不日也会有督查组进驻严、衢、婺三州,接手继续清贼肃奸之事。你们就专心围贼就好了。”
    “遵令!”
    “大人,俘获的贼首、什么神兵、圣兵和营丁,还是照例吗?”
    “嗯,照例,验明正身,就地正法,作为将士们此战的首级数。”
    “遵命!”
    朝廷虽然对三十多万普通乱贼网开一面,一家老小发配关东和员峤岛,算是留了一条活路。但是对香主以上的贼首,还有红巾神兵、圣兵和持灯营丁这些贼军的中坚力量,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不管你是主动还是被迫的,统统斩杀。
    调遣了数万官兵平贼,除了正常地粮饷,总得有军功分润,好升官领赏。但是没有首级,哪来的军功?不能杀良冒功,那这些贼首和贼军中坚分子就要担起这个重任了。加上杭州和诸暨城外大捷中被斩获的,六七万颗人头,差不多能摆平这数万官兵。
    浙西大乱,数百上千的官绅死于非命,受牵连被祸害的家眷更是数以千记,不摆几万颗人头出来,这些人的亲朋好友肯罢休吗?
    “对了,尽忠王事的各州县官吏们,要连同他们的家眷都好生收敛厚葬。登记造册,届时一并递到三省去,会有恩旨明发天下,表彰他们的功绩。”
    “遵命。对了大人,婺州那边来了信,原金华县县丞、署理知县丁行云的首级找到了。”
    “谁?”
    “就是大人你上回来信,叫我们好生寻访的,西安知府丁老爷家的二子。”
    “哦,他啊。”刘玄记起来了,就是史湘云的未婚夫婿,“这位丁大人是贾府的姻亲,不幸陷于乱贼中。学政贾大人就托了我帮忙寻访。这丁大人尸身都找到了吗?”
    “回大人的话,德魁他们率兵收复婺州时,在金华县城东门上找到了几十颗干瘪的首级,经过贼首和当地百姓指认,其中一颗是丁行云丁大人的。至于尸身躯干,贼首说早就一把火烧了,再挫骨扬灰,已经无处可觅。”
    “真是造孽,丁大人尽忠王事,却遭此不幸,实在是大不幸啊,本官要为他上书求彰。”
    “大人,”宁师道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德魁来信说,这位丁大人署理金华知县后,跟乡绅勾结,贪墨搜刮,对百姓动辄酷刑拷打,敲骨吸髓。不过一年,民怨积深。当初乱贼陷金华县,在某民家猪圈里搜出了丁大人。未等乱贼动手,金华百姓就冲了上去,活活打死了他。乱贼顺应民意,将他与一干酷吏劣绅的首级同悬在城门上。”
    “这些就不要写了,就说据查,署理金华县知县丁行云,遇贼攻城,惊慌失措,应对不当,才陷于贼手,但好歹以身殉职了,算是功过相抵吧。”刘玄沉吟一会说道。
    “遵大人令。”旁边的书记官连忙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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