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君山?就是与桐庐县城隔江相望的桐君山?”
    “是的大人。且这桐君山是富春江出了名的秀丽所在,不少名士都在那里留了墨宝。”
    “来时匆忙,且天色已晚,所以没有一睹风光,今日天色尚早,船家,到时靠过去。”
    “遵命大人。”
    待到船家走远了,杨越彬上前低声道:“四郎,而今州军精锐都集结在洞源山外围,各州县防备空虚,且妖教在这一片经营多年,到现在也没有把藏匿的残余清厘干净,据说还常有妖贼在乡野山间出没。我们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刘玄看了看杨越彬和黎文忠,笑了笑说道:“我心里有数。”
    桐君山是桐溪与富春江合会之处,一峰突兀,平潭澄碧,茂林葱郁,修竹蔽荫。而且河湾曲折,汊港众多,草高丛密。
    刘玄看着远处桐君山,山不过数十丈,周围是极目无垠的原野;脚底下是滔滔大江,地势既险又美。不由叹道:“果然是一处好地势!”
    船家在旁边附和道:“大人说得没错,站在这桐君山上极目四望,可以看到富春江烟雨景色,不少文人骚客都爱来这里观景。”
    “船家果然是个妙人。”刘玄看了一眼船家,笑着说道。船家讪讪的站到一边,不再言语了。
    驶进桐君山侧面一处河汊里,正要靠到岸边,黎文忠突然皱着眉头说道:“四郎,这里似乎太过安静了,我看了这么许久,居然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刘玄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到唿哨一声,从河汊草丛深处驶出数十艘船只,上面站满了数百员全副兵仗的人来,将刘玄的两艘船只团团围住。同时从岸上的密林里钻出一千多同样全副兵仗的人来。他们带着红头巾,满脸愤慨地看向刘玄等人。
    又听到一声锣响,闪出三百身穿红袄、头戴红色莲花冠饰的女兵,挑着十六盏红色莲花灯,正中拥着的那年轻女子,包着黄头巾,身穿黄金甲,身形高挑,真个是“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
    “刘妖!今日总算逮住你了,定要将你千刀万剐。”那女子一见到刘玄,就咬牙切齿地大声骂道。
    刘玄却丝毫不见慌乱,盯着那女子看了一会,才淡然地说道:“原来是妖贼酋首巫春秋的女儿,妖教嘴里的九天玄女,巫叹儿。对了,你身后这红灯红袄的女子营,叫什么名堂,红灯照吗?”
    “哼哼,我等红灯高照,澄亮天地,定能除妖诛邪!刘妖,你仗着会些许妖法,残害我教众,犯下累累血债,今日有我红莲营、持灯营降临,定能破了你的妖术,叫你血债血偿。”
    只听得巫叹儿在部众簇拥下,满脸杀气地走近来。
    “你们高挑着明灯,却各个都是睁眼瞎。拿着愚昧骗别人,最后连自己都骗了。念几句神神叨叨的口诀,就以为自己神功附身。有本事你过来,让我砍一刀,看你们真的有没有破了我的所谓妖法,还能继续刀枪不入?”
    巫叹儿一愣,想起这妖官煊赫的凶名,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幸好及时收住,她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周围左右,没有发现异常,但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过头来盯着刘玄说道:“刘妖,你是故意在这里等我?”
    “正是。如果不是要钓你出来,我怎么会故意找借口把卫队大部调了出去,然后谎称杭州有急事,只带了少数护卫赶路。你以为我不知道在严州州衙和城里,还有你们暗藏的密探。”
    “刘妖,谁不知你不仅会妖法,更是狡猾如狐,凶残似狼。你以为我们不会防备你?我特意选了这桐君山做你的葬身之处,这附近百里,没有半个官兵,只有桐庐县城里有两三百个衙役民壮,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出来。”
    听完巫叹儿的话,刘玄摇摇头,没有答话。
    看着他高深莫测的样子,巫叹儿心里有些发虚,她仔细想了想,确实没有找到什么破绽,不由对刘玄以身犯险心生疑惑。
    “刘妖,你找我出来,想做什么?”
    “我想知道,迁安兵甲厂的五百副铁胄锁子甲,到底是谁卖给你们的?”
    巫叹儿脸色一变,盯着刘玄喝问道:“你这妖官,哪里得来的我教机密?”
    “你还记得那年秋天,一个叫惠如的东倭和尚?”
    “那个死秃驴,”巫叹儿脸色微红,忍不住破口骂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了,“惠如不是回东倭去了吗?”
    “他啊,已经被我打发去了他的极乐世界,这会应该在给他的那个所谓的佛祖洗刷马桶吧。”
    巫叹儿的身子晃了几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随即盯向刘玄的眼神变得无比地怨毒仇恨。
    刘玄见到她这模样,如何不知,笑着说道:“你这妖妇,还真是重口味,居然喜欢惠如这号的。你不知道吗?他的相好叫云月,五尺六寸高,两百来斤,甚是雄壮,对了,胸口上有两巴掌宽的护心毛。”
    “我不信!”巫叹儿尖叫道。
    “惠如去你们洞源山的时候,特意把云月留在永嘉县崇光寺挂单,隐姓埋名藏在那里,顾忌什么,本官就不好胡乱猜了。”刘玄语气轻佻地继续说道,“这云月和尚你应该听说过,我在温州永嘉县断了一起毒妻冤案,凶犯就是那和尚,很多人都见过。真是可怜,好容易得了机会找了个称心的妇人,把口味扳正了,正要双双远走高飞的时候,却死在自己手里,还是扣在铜钟里生生震死的。”
    “那云月心生愧疚,也有了死意。在鄞县被围时,居然将惠如反擒献上,然后自己从容就死。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冤孽啊。”
    听刘玄讲得有鼻子有眼的,巫叹儿心里信了五六分。永嘉县杀妻冤案,可是神目御史最经典的案例之一,早就传遍了两浙和大江南北。
    “你胡说八道!”巫叹儿厉声呵斥道,双目赤红,犹如厉鬼。
    “你说是胡说八道,那就是胡说八道吧。“刘玄爽快地承认道。
    巫叹儿反倒不依了,“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惠如真的,真的跟那个云月…”她已经说不下去了,但意思已经明白无误了。
    刘玄现在还端了起来,站在那里,背着手,悠闲地左看右顾,真像是来看风景的一般。
    “你这恶妖,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说?”巫叹儿血红着眼睛,恨不得要冲上来咬死刘玄。
    “我就想知道那五百副重步兵铠甲,到底是谁卖给你们的?”刘玄语气温柔,满是诱惑地说道,“我已经陷入你的重重包围,告诉了我,再把我杀了,这消息就没法泄露出去了。而我在临死前总算了了一桩心事,定会告诉你惠如和尚的真相,如何?”
    刘玄微微一笑,露出八颗白齿,“怎么样?怎么算你都不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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