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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白起忽然笑道:“莫大人,飞狐统领私底可从不唤你为大人,他都直接喊你的字,另外……你莫不是以为随便换上一套飞狐统领平常的穿着衣饰,再画上这么一张乌漆抹黑的脏脸,焕仙便认不出你来了吧?”
    她认人除了认脸,还认头顶上的系统标注。
    莫成闻言,表情僵了一僵。
    “我便说这小子贼精,你这种骗局是瞒不过,啧啧,如今当众被人拆穿,这脸可算是丢大了呢。”吊儿郎当的戏谑声从后方响起。
    陈白起与莫成回头一看,却是真正的飞狐统领“飘”了出来。
    今日他倒不是白衣飘飘,而是青衣垂逸,墨发如瀑,一张别出心裁的山鬼冶艳面谱,令其既空幽出尘,又百鬼众魅。
    见他们一同出现,来者又是这个性格偏激捣蛋的“狐镜生”,陈白起便明白先前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道:“看来昌仁的事情是解决了。”
    莫成见马甲都被揭穿了,也便不再扮演狐砺秀那般木声寡淡表情,他松了松浑身筋骨,眉眼大开大合,身上有一种很深刻的江湖侠士风范,同时亦有一种洒脱寄情山水的豪情。
    莫成随手扯了根芦苇叶含在嘴边,梳抓了几把头发重新扎束于顶,又拿一种药水滴于眼中,待眼睛的重新变回碧玺色泽,方道:“哈哈,抱歉了,方才只与你开了一个小玩笑,莫要见怪,其实昌仁已替我师弟解了这折磨他十来年的毒,只是,他这人嘴硬,其它却什么都不肯再说。”
    他脸上的不正经一收,一双碧瞳透着捕捉的锐力,道:“你应该知道他的来历与他究竟打算做什么吧?”
    毕竟昌仁的事情是她一手查探出来的,他曾讲过,莫非这件事情“陈焕仙”插手,只怕他宁可亡故,亦不会去墨家自首,更不可能替人解毒。
    由此可见,昌仁对于陈焕仙的感情是不同的,虽不知其缘因,但她十分有可能知道昌仁当年事情的真相。
    陈白起抿唇一笑,以指抚唇,略狭促地看了他一眼,道:“一桩归一桩哈,这难不成……又是莫大人开始的新任务?”
    莫成知她这人不是那么好讲话的了,所以早有心理准备。
    他环臂,爽快道:“好,你尽管开出条件来,这件事情既已谋算到我墨家头上,必然是要查出一个水落石出才肯罢休。”
    陈白起眸盈一转,似忽然想起一事:“可我今晚有一场宫宴,需即可前往准备,不如二位与焕仙一道参加完宫宴,过后,焕仙必腾出空闲时间,与两位好生再详谈此事?”
    莫成一听这话,眼神变得诡异,便知她作何打算。
    而狐镜生则眯起狭长的狐狸眼,飘身至她面前,用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颌,桀声怪气道:“你还真会见逢插针啊,竟让墨家大人与统领给你家主公当侍卫……你还当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家主公此番赤手空拳便跑来大梁,不过一日,便凭这威负远播的孟尝君三字,便引来各地的人员急先恐后为其效鞍马之力,这事啊,要说没你的手笔,我狐镜生这三个字啊便倒着来写,如今倒好,这凑集大军的主意还打到我们头上了,嗯?”
    莫成凉凉道:“陈焕仙,我知你乃孟尝君的客卿,但你同时亦是墨家的掌令吧。”
    这么厚此薄彼,为给她家主公撑场面,这样坑队友卖同伴?
    “一晚上的劳苦,轻松换一个寻而不得的答案,焕仙认为这其实很划算。”陈白起握上狐镜生的手指,一脸无辜道:“再说,你们只怕没尝过宫宴的餐食大烩吧,此番有机会免费入宫一试,且还是大梁魏宫,此等便宜之事何乐而不为?”
    狐镜生一愣。
    而莫成拿舌头抵了抵腮帮子,指尖弹打着节奏,神色亦有所动。
    ——
    华灯初上,魏宫派了五辆华美铜铸的轺来辚辚前来接各国使主,因要入宫赴接风小宴,所以每国都特使都尽量精简装备,每国随队最多配备百人甲士相随。
    为示友好敬意,燕国主君只伴亲随数名,甲士五十。
    而秦国秦王更大气,只令丞相一人左右。
    赵国相国后卿,扈从两名,亦不带甲士。
    齐国薛公孟尝君,谋士一人,侍卫二人。
    鲁国国主,亲随四名,甲士一百。
    这五国唯鲁国国君出行时,队伍一溜,其它人一瞥,皆轻蔑视之。
    入得魏宫,沿路悬挂各色灯火,龙螈飘旗,月光与灯光映得漆黑湖畔上流光溢彩,只见下了轺车之后,公子紫皇引领,一干甲士则留在外,而各国特使赴宴。
    在布置的宫廷宴会之上,他们终于见到了这个据闻身体抱恙的魏王。
    他在宴中的红毡毯前等候,一见诸君到来,便忙快步作揖上前,笑得一脸和善与欢迎。
    魏王体型偏胖,有着丰润的双下巴,笑得起来眼睛眯眯倒也十分和善,这一点倒与公子紫皇给人的感觉相似,这俩父子虽长相相差甚远,但那平易近人的气质却同出一辙,不似其它人一露面便盛色凌人。
    “哎呀,诸位、诸位都来了啊。”
    他忙步上前,左右霓裳的宫姝伴随其后,再是一批锵锵红衣甲士,如众星拱月一般。
    “是老槐怠慢了啊,前几日忽感腹绞难耐,便卧榻了数日,今日一早方得好转,遂让吾儿前去接款诸位入帐,说起来,还是老槐怠慢了诸君啊,望诸君千万谅解一番。”
    见魏王说得那叫一个言辞恳切,哪怕一切只是作伪作假的,这也算给足了在场其它国特使的面子,于是这事便被轻轻地揭过吧。
    燕王回抱拳:“魏王既身体不适,自当多加保重啊。”
    赵国后卿:“接迎虽乃体现魏国的待客之道,可若让一个有病在身的国君仍坚持出迎,这便是我等作客之人的失礼了,一切自当以魏王身体为重。”
    后卿这话可算是听者有心,便能听出有意了。
    可魏王不知是听懂了还是装不懂,他笑哈哈道:“好好,诸位大气,今日本王定以美酒自罚几爵谢过诸位,来来来,莫干站着,赶紧入座吧。”
    公子紫皇自魏王自现后,便自动退居二线,宴会上设的席坐共六案,只有各国特使的位置,如其它跟随则站位于其后。
    公子紫皇负手站于魏王的身侧,魏王客气朝在座拱了拱手,方入盟主坐案。
    其它人则根据各自选择入坐案,一时无人讲话,只待魏王主持接风小宴。
    魏王屁股还没坐稳,便又起身了,他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笑道:“今日同盟为商大事而赴我魏约,我魏槐深感荣幸,愿今后魏与秦、赵、齐、燕、鲁五国众志成城,和衷共济,在此,槐先敬诸位一爵,槐先干为尽!”
    他的开场白以此等豪气干天的姿态讲完,他酒量不错,一口干净,仍神色如常,可底下的人却都不是来听他讲这些场面话的。
    他们算是给足了魏王干了一爵之后,鲁侯便问:“如今咱们人数已到齐了,魏王有事便不妨直言,此宣此番六国会盟的主题吧。”
    齐国孟尝君道:“当初吾王得一密函,乃魏王亲手所写,上写共谋大事,如今我等千辛万苦方能平安到达大梁,有些事情的确该开诚布公地讲了。”
    秦王淡淡道:“宴会无题,岂不无聊。”
    “既然其它几国的特使都这样讲了,那后卿自然也是赞成的。”赵国相国后卿嗓音如弦般悦耳道。
    魏王看向燕国国主,问道:“燕侯也是如此想法?”
    他扫了一下在座的人,尤其赵国后卿,便点头。
    “也好,狂欢宴之前的确需要一个振奋人心的事情宣布。”魏王亮开嗓子,他出案而踱步。
    他拢了拢宽袍,喉中因情绪变化而滚动了一下,待整理好接下来的言语,他挥臂而慷慨就词道:“诸位皆知,从春秋时代初期的一百四十多家诸侯,经过这三百多年的兼并,到战国便已只剩下了二十余家,而如今,除了吾等六国,加上楚国,便是剩余的这十几家相必诸位已打算分割而据,不过天下大势,在分分合合中,从分裂至统一亦终将是大势所趋。”
    他的话,在理,同时亦是周国式微后,其它强国心中的蠢蠢欲动的最强大野心。
    魏王看向他们,他的眼睛发绿,像夜里出没捕食的狼,他道:“如今天下这块大饼已经绘在吾等面前,只等诸位伸出利爪,对饼分割而食?”
    鲁国鲁侯一掌撑于案上,半倾身子,粗犷的嗓门一下便喊起:“何谓大饼,又如何够我们六家分?”
    魏王方才一下讲出那么一大段话,且因情绪激动胸膛有些喘嘘,他脸色不似一开始的精神振奋,看来的确有病恙在身。
    他重坐归于案,便笑道:“老儿嘴拙,此事便由吾儿紫皇为大家作详细解说吧。”
    公子紫皇抱拳颔首,他步入红毡,处于六国的视线中心地段,如此,他便能看清任何一家的神色。
    他俊朗的面容上一派正色严谨,他道:“此番会盟主旨为六国结盟,其一,吾王打算与诸国签定三年内互不犯界,互不为敌,互为盟国的盟约,彼此守望相助。其二,亦是这次会盟的最主要的原因——蚕吞楚国!”
    “此番既为平天下纷争大乱,亦灭在座诸位的心头大患,有楚国挡路在前,吾等只怕前路只会越走越窄!”
    众人在案前听得是目光炯炯,若有所思。
    公子紫皇眼神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周,宴会上此时几近落针有声,他便再掷声道:“此计关乎天下,亦关乎在坐诸国切身利益,望诸国能与吾魏同仇敌忾,共谋这天下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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