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内,知府大人和李家大少爷在椅子上坐下,刘宁站在两人身后,其余衙役和李府的丫鬟分立两旁。
    场上,萧阳孤身而立,林紫玲和张威左右各守一方,李峰和林荣带人分别站于两人身后,和知府沈大人遥遥相对。
    见所有人都到齐了,萧阳深吸了口气,目光扫过所有人的面孔,沉声说道:“李三少爷被杀一案,凶手短短一天一夜之间连杀两人,并完成杀人取心这一凶残手段。杀人现场极其血腥,现场勘察也未曾发现凶器,死者死状更令人心生胆寒。初看像是仇杀,但仔细推敲又不完全是。”
    “萧阳,这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查案讲求的是真凭实据,不是你想什么就是什么!”刘宁一脸嘲讽的说道。
    萧阳也不着怒,望着刘宁说道:“刘捕头不必着急,此案之所以棘手,完全是因为凶手杀人并不是蓄谋已久,而是临时起意才杀的人。所以,才说是仇杀,却又非仇杀。因此,想要抓住凶手,则必须先知道凶手杀人时的心情。”
    “哦?”知府沈杰一脸惊奇的望着萧阳,问道:“凶手杀人还有心情?”
    不但知府沈大人对萧阳的话感到疑惑,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同样不解,这算是什么?凶手杀人,又用了如此残忍的手段,除了恨意滔天外,还能有什么理由?
    仿佛是为了验证众人心中所想,萧阳不急不慢的说道:“不错,凶手杀人心中存在了滔天的恨意,也是这刹那间的恨意,让他愤而杀人。”
    “萧阳,你耍我们?”刘宁神色不善的说道。
    萧阳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而是继续说道:“但这种恨意,并不是对死者的恨意,而是对苍天的恨意,对命运的恨意。大人应该知道,之前我在勘察现场时,发现张三少被杀后,尸体从房间拖动到树上六丈的距离,凶手足足停歇了三次。再加上死者被挖去了心脏,所以我判断凶手身体孱弱,且患有心疾。”
    沈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却有此事。不过这只是一个推测,并无实际证据!”
    “是啊,这只是一个推测,但我在根据这个推测调查时,我们从灵芝堂宋大夫口中得知,南城杨秀才的母亲患有心痛之症,严重时难以呼吸。而很巧合的是,这个杨秀才曾经与李员外有师徒之恩,更巧的是杨秀才和李三少之间有很大的过节。我们得知消息后,与杨秀才有过一次交谈,其言语中对李三少充满不屑与厌恶,并且承认当初退学也是因为李三少。”
    什么?在场的人同时睁大了眼睛,心中倒抽了口凉气,均对萧阳恐怖的推测能力感到震撼。他们做捕快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到过有人单凭现场的一些痕迹,就能如此准确地推测出凶手的身体状态……
    知府沈杰也有些吃惊,目光望着萧阳,心里一阵欣慰,点头说道:“哦?那如此说来杨秀才便是凶手了。”
    “不,宋大夫被杀时,杨秀才恰好与我们在一起,他没有犯案时间。”张威这时开口说道,“当时我们刚与杨秀才分别,刘捕头就派人找到了萧阳,并带来宋大夫被杀的消息。”
    刘宁闻言也点了点头,对着知府沈杰说道:“确有此事,当时我等在街头巡视,接到灵芝堂的抓药的伙计报案,得知是同样的杀人手法后,属下就派人前去通知萧队长过来,一同查案。”
    知府沈杰闻言又看向萧阳,说道:“既然杨秀才在宋大夫被杀时并不在场,那么他便不是凶手。之前的推测也就不对了!”
    萧阳微微一笑,摇头说道:“大人,在我没有看到宋大夫尸体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当我看过宋大夫尸体时,我就知道我的猜测是对的。”
    “何以见得?”
    “宋大夫被杀,同样是被挖去了心脏,但不同的是,这一次凶手将尸体悬挂在门框上。 同样的手法,却是不同地心情。虽然现场依旧是充满了仪式感,但却不再是向天质问命运地不公,而是惩戒。”
    “惩戒?”张威愣了一下,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这时一直在旁倾听的林紫玲突然说道:“萧大哥的意思是,凶手在惩罚宋大夫,所以才挖去了他的心脏。”
    萧阳赞赏地看了林紫玲一眼,点头说道:“不错,凶手将自己当成了清道夫,他在以自己的方式来惩罚宋大夫。我想,凶手在杀掉李三少后受了刺激,再加上病痛的折磨,让他的心魔再次被激起,又转头杀了一直为他治病的宋大夫。”
    “等一下,既然宋大夫为凶手长期治病,则是有恩于凶手,那为何还要杀宋大夫?”李家大少爷皱眉说道。
    萧阳看着他,有些奇怪地笑了笑,说道:“因为在凶手看来,宋大夫是个贪财冷血之辈,而且他一直因为宋大夫为了钱财,而拒绝为自己治病怀恨在心。他认为,自己身患绝症都是因为宋大夫的原因,所以他就把他杀了。这也是为什么,宋大夫的尸体要被悬挂在门框上,且背对天地的原因。他取走死者身上自己认为肮脏的心脏,又让他背对天地,睁眼看着房中的书架,去阴曹地府忏悔。”
    “妈的,这就是个疯子!”林荣忍不住地骂道。
    萧阳轻呼了口气,说道:“对,凶手的确是疯了。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让我才发现了他的破绽!”
    “什么破绽?”张威急忙问道。
    萧阳目光望着他,沉声说道:“你还记得咱们两次见杨秀才时,他两次的反应吗?”
    两次的反应?张威怔了怔,细想了许久后,眼睛猛的睁大,惊道:“你是说杨秀才知道凶手是谁!”
    “是啊,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两次和杨秀才见面时,他的反应为何前后差别那么大。”萧阳沉声说道,“第一次他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与我们正常交谈,他侃侃而谈,浑身皆是正气。而在我告诉他张三少死后,再次去找他时,他言语就非常不自然,甚至自称为李三少给宋大夫送药方,以此来掩饰自己心中的恐惧。所以,我就断定杨秀才一定知道凶手是谁。”
    “什么!”知府沈杰面色一变,豁然而起,皱眉道:“杨秀才现在何处?”
    “回大人,杨秀才早已在府外等候多时。”林荣上前说道。
    “带上来!”
    “是。”林荣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杨秀才就被带了上来,脸上满是落寞。    萧阳目光望着他,说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是被我说中了。你娘的病不是心疾,而是痴呆之症。下午时我从窗外看过你娘,她呼吸非常顺畅,嘴唇也没有呈现出心疾病人该有的紫色。所以你在撒谎!”
    杨秀才身躯微微一震,低头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知府沈杰这时眉头一皱,问道:“杨秀才,萧队长说的可是实情?”
    杨秀才抬起头,望着知府,说道:“是,我娘没有得心梗之症,一切都是我编造出来的。”
    “你为什么要撒谎?”知府沈杰继续问道。
    杨秀才面色通红,结结巴巴道:“我……我是怕被怀疑成凶手。”
    “杨秀才,你应该不是怕被怀疑成凶手,而是非常想要自己被怀疑成凶手。”萧阳在一旁悠悠地说道。
    “啊……这怎么可能!”众人齐齐惊呼。
    萧阳目光看着杨秀才,沉声说道:“你和凶手认识,也知道他的病情。曾经有一段时间,凶手曾在住在你家中,并且是你去请的大夫。所以,在李三少和宋大夫相继死去,你就知道了凶手是谁。”
    话音落下,众人皆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杨秀才,半晌后知府大人才气愤道:“荒唐!杨秀才,你身为读书人,怎可明知凶手是谁却还隐瞒不报?十年寒窗苦读,你……你的书读读到哪去了!”
    杨秀才闻言脸上闪现一丝痛苦之色,牙齿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知府大人见杨秀才不吭声,心里更是大怒,当场喝道:“都到了如此境地,你还要替那贼子隐瞒吗!一个灭绝人性的畜生,你却要不顾一切的袒护他,让其逍遥法外。你如此是非不分,枉为读书人!”
    萧阳叹了口气,目光望着知府大人,说道:“他不是不明是非,而是在报恩。”
    “报恩?!”知府阴沉着脸,说道:“萧阳你说,他报的什么恩?”
    “知遇之恩,救母之恩!”
    萧阳一脸苦笑地说道,又转头看着杨秀才,说道:“半年前你娘突然病倒了,很严重。你找了很多大夫都治不了,无奈下找到了庆天府名医宋大夫。但你没有钱,宋大夫不愿意给你娘治病。你不愿放弃,所以就四处去借钱,但药费始终不够。最后你想到了曾经为你授业的恩师,他乐善好施,扶危济贫,你便去了。”
    说到这里萧阳目光看了坐在知府身旁的李家大少爷,继续说道:“没有任何意外,你恩师立刻就给了你钱,让你去为你娘治病。你便心存感激,时刻想要报答他。而很巧的是,他也身患恶疾,又不想让人知道。所以就让你保守秘密,并提出住在你家治病。你本就因恩师给你借钱而心存感激,而且这人又是你的授业恩师,所以你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所以,这也是我去你家时,你坚持不让我们进房里看望你娘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家中只有两人,为何那天不多不少,正好有坐下我们三人的石凳。除了你和你娘,第三个又是为谁准备的?”
    “所以,你满口的谎言,为的只是想替真凶掩盖真相。甚至是想替他去死!我说的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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