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他的话,徐岩先是一愣,随后猛然笑了起来。
    有意思!
    这明显是事先听到了风声,不想交权,所以留下两千人应付差事,剩下的人躲了出去,如此一来,面子里子都给了,当真是八面玲珑!
    至于称病不见,应该是想尽快把他打发走,不想招惹麻烦。
    徐岩心中冷笑,老子偏偏就不走了。
    “李都尉,营中都什么好吃的?全都拿上来,早饭还没吃呢!”
    “啊……是是!”李满金慌忙答应,吩咐人去准备。
    徐岩又对身边的崔恪道:“派人接管营寨,告诉大家,今天我们不走了,在此歇息一晚!”
    “是!”
    崔恪快步离开,这些天他们马不停蹄的赶路,确实有些疲惫,能休息最好。
    经过多次分兵后,此时神武军只剩下三千四百余人,驻扎在大营里刚刚好。
    营中伙食很简单,蒸肉、青菜、面饼、米汤,徐岩勉强吃个半饱。
    外面依旧乌云密布,留下崔恪驻守营寨,徐岩换上一身常服,带着邢叔等人骑马直奔顺阳城而去。
    田间道路泥泞,上了官道才好些,城门口歪歪扭扭站着几个士兵,见到徐岩他们,也只是瞟了一眼,并不多问。
    进城之后,陡然变得热闹起来,两边店铺林立,颇为繁华。
    随便找了个人询问,便找到了郭员外的宅子,锃光瓦亮的红漆大门,青石砖建造的宽大院子,隐隐能看到里面阁楼林立,气派不凡。
    门口站着两个家丁,手握木棍,把守在两侧,有一半的街道都被他们家给围了起来,当真是财大气粗!
    “邢叔,记着地方!”
    “是!”
    几人绕了一圈,没有见到正主,便调转马头,直奔刺史府而去。
    陆赟今年四十有八,虽然保养得当,未显老态,但年岁摆在那里,已经算是老朽了。
    以他这个年纪,做到一州刺史,就到头了,若再往上,便只能回到中枢做官,类似于六部侍郎、尚书之类的要职。
    可朝堂上的职位,一个萝卜一个坑,如他这样没有家世背景的官员,几乎是不可能跃入龙门的。
    他已经在通州待了三年,按照惯例,明年就要调任了。
    陆赟自知升职无望,所以只求转去一个富裕的州府,日子也能过得轻松些。
    没了雄心壮志,自然也就不会太折腾,这些年他在通州,与当地官员和睦相处,与民休养,称得上是一个好官。
    刺史府后院,不大的院子内,陆赟正在铺纸作画。
    院内种着一片青竹,翠绿的叶子经过风吹雨打,焕然一新,沙沙作响。
    陆赟抬头看了几眼,便拿起毛笔,开始在白纸上作画,一幅雨后新竹图很快便完成了。
    墨色的竹茎短粗圆润,细密的枝叶弯曲纠缠,又有假山堆叠成趣,笔墨润秀,浓淡适宜,充满了野趣。
    陆赟看了一遍,极为满意,正想提一首相映衬的诗词,就听到外面传来乱哄哄的吵闹声。
    他微微皱眉,对身边的仆人道:“去看看!”
    仆人躬身答应,然而还没等他走出院门,就被一只手给推了回来。
    “你……你们是什么人?”仆人踉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
    一个年轻人率先走进来,穿着一身浅蓝色常服,腰间配刀,无视仆人的喝问,饶有兴趣的四处打量。
    他身后跟着六个黑衣汉子,俱是面目冷硬,其中一人护在年轻人身侧,左脸颊印有一道狰狞伤疤,看上去格外渗人。
    外面刺史府的护卫倒下一片,躺在地上哀嚎惨叫,慌乱的气氛迅速蔓延整个府邸,不断有士兵从四面八方涌来。
    “关门!”
    徐岩摆了摆手,两名亲卫立即合上院门,又用木栓锁住。
    匆匆赶来的士卒推不开,加上刺史大人在里面,他们不敢强攻,一时间没了主意。
    院子里安静下来,这里是后院,除了陆赟的家眷及奴仆外,倒也没有其他人。
    徐岩望着面色镇定的陆赟,拱手笑道:“见过刺史大人,冒昧打扰,还望见谅!”
    “你们是军户?”
    陆赟盯着他腰间的佩刀看,那是军中制式横刀,寻常人是得不到的。
    “刺史大人好眼力!”
    徐岩笑着称赞一句,上前道:“只是这府中侍卫却要好好整顿一下了,下官一路走来,畅通无阻,他们的反应实在太慢了!”
    陆赟冷哼一声,黑着脸道:“将军这般威风,好好地大门不走,非要硬闯进来,谁又能挡得住?”
    徐岩哈哈一笑:“不威风一些,如何去保护陛下与太后?”
    陆赟神色一滞,郑重问:“你到底是谁?”
    “神武军副将徐岩,奉旨前往汾州平叛,陆大人,接旨吧!”
    陆赟微微一怔,见他果真拿出一份明黄圣旨,来不及多想,赶忙跪下,徐岩照旧念了一遍。
    陆赟听出了不对:“这是颁给州府守备的旨意,你为何让我接旨?”
    “通州守备朱广济在家养病,闭门不出,我自然要来找刺史大人,通州郡兵共有五千人,现如今城外只有两千人,我想代陛下与太后问一问陆大人,剩下的三千人去哪了?”
    徐岩的语气不急不缓,却让陆赟瞬间提起了心。
    他自然知道这三千人去哪了,大军外出剿匪是需要粮草的,州府衙门负责筹备运送,所以朱广济瞒不了自己。
    怪不得前几天他突然说要去剿匪,原来是为了躲圣旨,害怕失了兵权。
    说实话,陆赟并不想趟这趟浑水,他马上就要调任了,何必去得罪朱广济?
    可眼前这个年轻将军也不是好惹的,今日突然带人闯进来,不就是一个明显的近乎直白的警告吗?
    陆赟脸色变换不定。
    徐岩也不催他,反而来到案桌旁,低头去看那副画:“陆大人好兴致啊,笔墨添香,悠然自在,不像我等,天生的劳碌命,从长安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一心想着平定叛乱,报答陛下与太后的恩情……”
    “画的好!寥寥几笔,神韵十足!”
    “只是缺一首定场诗,在下不才,愿意为大人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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