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夜晚,是最清新、最美好的时刻。天空像是刷洗过一般,没有一丝云雾,又高又远。一轮圆圆的月亮,从东边的山梁上爬出来,如同一盏大灯笼,把个湖畔之地照得亮堂堂,将树枝、幼草的影投射在湖面上,花花点点。管彦静静地躺在帐篷里,头却伸出帐篷外仰望着漫天繁星。这样的天,这样的水,这样的空气是在后世里面绝不会有的。管彦深吸一口气享受着这一份宁静和安逸。
    “有贼人!”一声长啸撕破了长夜的静谧。帐外骚动起来,管彦一个翻身出了帐外,周仓也正从帐中匆忙走出。管彦问道:“周将军,发生何事?”周仓指着官军营寨答道:“似为他们出了事端。”
    只见一个黑衣大汉已被四十多个官军夹在中间,黑夜之下,大汉相貌并不看的清。只见他右手握着一个缳首大刀,左手正扶着官差押送的犯人。蔡哲躲在两名官兵后面大声说道:“兀那贼人,若束手就擒,吾且可留汝全尸。”黑衣大汉冷哼一声,闭口不语,只是眼睛警戒的看着四周官兵。有两个官兵欲从后偷袭,黑衣大汉一声大吼,扭身横劈大刀,刀法凶悍,均斩脖颈,一腔热血喷了大汉满身。见此状,其余官兵左右惶恐相顾,皆不敢近。
    双方僵持半刻,大汉架着的那囚犯气喘吁吁地说话了:“吾儿宣高,为父已年迈,死则死矣。务要为我拖累,速速离去。”听到这句话管彦心道:原来是儿子来救老子,倒也孝顺。宣高?有点熟悉啊。
    正当管彦思考时,大汉大吼一声挥刀自上而下一招“力劈华山”将面前一名官兵生生劈成两半,大声道:“父亲养儿十八载,儿孝思不匮。今父亲为贪官所害,儿当舍七尺之躯,保父亲无恙!”说罢一刀砍断老者锁拷,护着老者慢慢往后退着。
    这次众官兵为大汉威势所镇竟无一人敢靠近其十步之内,蔡哲看此情形心里急了大声道:“尔等若被囚犯逃脱,回城如何向太守交代?太守之手段诸位忘否?!”看来这个太守是个心狠之人,众官差果然被这句话威胁到了,纷纷咬咬牙往大汉*去。
    但是这个大汉武艺高强,蔡哲心理面还是没有底,他眯着眼准备想个什么计策来制服这个汉子。
    无意中蔡哲瞄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管彦众人,蔡哲眼睛一转朝管彦拱手道:“那位公子,今贼人作乱,公子亦乃兖州人士,望公子相助,事后太守大人必有重谢!”蔡哲这番话可谓是胡萝卜加大棒,既提醒管彦你是兖州人,我们可是兖州泰山郡的官差,是地头蛇。又许诺管彦如果帮忙了太守大人会奖励你们。
    管彦心中一思量,微微一笑:“吾等愿助大人一臂之力!”蔡哲大喜:“好!烦请速速拿下此人!”管彦转过头对周仓轻言几句。周仓严重闪过一道寒芒,轻声道:“公子放心。”此时众黄巾力士均已站在一边看热闹,周仓回过身大吼道:“儿郎们抄家伙!”
    黄巾力士算是黄巾军里最精锐的部队了,心里虽然被周仓的一吼搞得莫名奇妙,但是手头上却没停下来,纷纷拔出兵刃举向夜空。周仓走上前轻声低语了一番,众黄巾力士脸上才出现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眼中出现了一抹狠色。接着周仓大吼一声:“弟兄们,杀~~”五十黄巾力士跟着周仓向那黑衣大汉冲过去,准确的说,好像是向官差的队伍冲去……
    周仓一众冲的就快跟官差队伍撞上了,蔡哲心里还想:还冲这么急干嘛?都快撞上了,走上去直接剁不就行了。
    蔡哲想的不错,不过不是剁黑衣大汉,而是剁官差!周仓把刀反握平举,趁着冲劲向蔡哲奋力扔去,长刀夹带着破空的撕裂声,尖啸着插进了蔡哲的胸膛,直至没入刀柄,刀劲带着蔡哲的身体又向后飞了三四步李信方闷声落地,众官兵一看,这蔡哲早已死透了。
    管彦看着蔡哲这死法,心想:这周仓好大的力气,不愧为给关二爷抗刀的。周仓扔出长刀后,丝毫没有停顿。他带领着五十黄巾力士虎入羊群般的从官军背后杀了进去。这是一边倒的战斗,这些地方官差平日里除了会仗势欺人,根本没受过什么训练,战斗力十分低下。再加上周仓众人出其不意的从背后突袭,不出一柱香的时间,四十多个官差被屠杀殆尽。
    管彦看着满地的尸体,心里很难受,不是怜悯这些官差,而是杀人这种事情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何况冷兵器的战斗往往的杀的人支离破碎,鲜血满地。管彦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慢慢走到周仓面前说道:“周将军,巡视下有无活口,务必保证一个不留!”“诺!”周仓一抱拳便带着两个黄巾力士去巡视了。
    这时候管彦才近距离的观察到了黑衣大汉和老者容貌:黑衣大汉身高八尺,体宽肩阔。脸上黝黑,剑眉入鬓,下巴上稀疏的胡子说明此人年岁还不大。
    再看老者,干枯的面庞与大汉相似七八分,只是面部多了些皱纹,多了些沧桑,三缕长须让老者增加了些许斯文气息。
    管彦朝老者一拱手:“先生尚安否?”老者颤抖着双手回礼道:“多谢公子援手,宣高,快来叩谢恩人。”说着便拉着大汉往下跪。管彦慌忙托起二人手臂:“先生折杀我也,使不得,使不得。”
    废了好大的劲,管彦才将二人扶起,管彦向老者问道:“刚才听闻这些狗官说道,先生乃犯官,不知先生为何人也?”
    老者长叹一口气:“公子为我救命恩人,吾当无所隐瞒。吾乃臧戒,任华县狱掾。只因依据国法,不肯听从泰山太守凭私欲杀人,固为太守所恨。前日命其手下尉曹掾史蔡哲前来收押我。而今正到此地。”
    说着,臧戒指了指大汉继续说:“此乃吾长子臧霸,字宣高。”臧霸?!管彦心中一惊:泰山贼臧霸!如果记得不错,臧霸先事陶谦后事曹*,其间臧霸还聚集了一些兵马自成一方霸主。在曹*手下时很受曹*看重,受到很高的待遇。江东虎臣韩当也曾是其手下败将。
    管彦自己发着呆,倒让臧霸、臧戒父子浑身不自在。臧戒小声问道:“公子何故?”管彦一惊,打个哈哈答到:“啊~这个~吾观宣高武艺高强,真乃当世虎将也!”臧戒听了这句话倒是很受用,自豪道:“宣高自幼以勇壮闻名乡里,且熟读兵书,老夫常以子为傲矣。”说罢,臧戒开心地捋了捋胡子。
    管彦心里很想知道他们的去向,便小心问道:“不知臧公意欲何从?”提到今后的打算,臧戒神情立刻萎靡下来,叹了口气说道:“如今朝廷外有黄巾,内有腐政。吾已老矣,愿得一处,颐养天年。”臧戒闭上双眼,说不尽的沧桑与无奈,干枯的右手擦了擦隐隐泛着泪光的眼角,接着说:“老朽唯惜吾儿,一身本事却无用武之地!”
    听到这句话,管彦食指大动,试探道:“若臧公信任,宣高可随吾而行。某虽无才,却可为宣高寻份差事,必不负其勇武之名!”
    “哦?”臧戒一惊,消糜的眼神顿时充满了神采,看着管彦说道:“公子乃吾父子之救命恩人,吾儿若跟随公子,既能寻得一个好前程,又能报答救命之恩,老朽求之不得矣!”臧戒拉过臧霸接着说:“吾儿速速拜见主公。”臧霸倒是很听话,撩起袍子便要下跪。
    管彦按住臧霸肩膀,面无表情地看着臧戒说道:“且慢,臧公不问我为何人乎?”臧戒上下打量了下管彦说道:“吾观公子气宇轩昂,众家将皆孔武有力,想必公子必是望族之后。”
    “吾乃青州黄巾军少渠帅管彦!”管彦盯着臧戒一字一句道。
    其实管彦真心实意想臧霸留在身边,但必须让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否则现在骗他,以后纸包不住火被臧霸知道实情,万一一怒把他宰了那就亏大了。
    臧戒听到这句话如当头一棒,呆立着,神情复杂地看着管彦,许久,臧戒长叹口气道:“汝为贼,吾为官,本应捉拿你归案。”周仓一听大怒:“汝二人真乃忘恩负义之徒,欲拿我家少将军?先问我手中宝刀可愿否!”说罢便要拔刀砍人。
    臧霸也毫不含糊,拔出刀来护着臧戒,刚刚的战友转眼间就成了敌人,管彦转身死死按住周仓的右手大声说道:“周将军勿动,且听臧公说完。”周仓瞪了一下臧戒再看了看管彦脸上坚定的表情,哼了一声,收刀入鞘,转过身去不再看着臧戒父子。
    管彦对着臧戒一拱手说:“敢问臧公现任何职?”管彦听过臧戒前面自我介绍过,他明知故问就是提醒臧戒:你自己被上官陷害,差点被宰了,还说自己是什么官?你现在跟我一样都是被官府通缉的人。
    果然,管彦的这句话让臧戒表情显得很痛苦。“哎~吾亦知如今自身难保,且如今天下大乱,太平道有席卷天下之势。然我臧戒身受大汉俸禄,为官也罢,为贼也罢,只求问心无愧,我在世一天绝不允臧氏后人祸乱大汉!”臧戒言辞虽厉,管彦却从中好像听出点意思。
    臧戒深深地看了臧霸一眼接着说:“待我死后,吾儿可自来寻管将军报今日之恩。”
    臧霸吓了一跳,忙跪下说道:“父亲福寿绵长,怎可轻言生死?”臧戒倒是笑了起来:“宣高当知生死天定。吾身本患疾十余载,今又遭此劫难,心力具疲矣!”管彦叹口气说道:“臧公何必如此?不如……”话未说完,臧戒举起干枯的手掌打断了管彦的言语:“将军勿须多言,命乃将军所救,若将军欲留下,吾父子当引颈就戮。若欲有缘再见,望将军令众人让出一条路。”管彦就盯着臧戒看着,瘦弱的臧戒却毫不示弱的盯着管彦。
    管彦心里很纠结:这是在这个世界里遇到的第一个将才,但臧戒对自己的身份如此耿耿于怀,虽然说自己死后就让臧霸前来投效,但怎知他是不是诓骗我的。杀了二人又十分可惜,怕错失机会。哎,终于明白当年曹孟德对关羽的心情了。管彦和臧戒就这么对视着。不知道是谁开了头,二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良久,笑声渐渐停止,管彦朝臧戒深深一作揖,说道:“臧公高节,我等虽为太平道众,然亦以忠义为戒。公既不愿留,彦自不会强求。”说罢,管彦一挥手,站在四周的众黄巾力士皆退到管彦身后,管彦右手往前一展说道:“臧公,请自便。”臧戒没有说话,只是朝管彦抱抱拳,然后在臧霸的搀扶下转过身去,慢慢地朝官道走去。管彦一直看着二人的身影,直到渐渐地没入了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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