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天色,他不敢耽误太多。恢复点精神了,他就背了书包回家。因为黑诺在农村的时候,家里已经搬过一次家。生活水平的提高,大部分人家都搬到楼房里住了,黑诺家人口多,没有去住楼,而是把以前平房两家的量给了他们一家,就是一个院门进去有两扇门回家了。[1]
    黑诺是悄悄溜回到自己屋子的,这个对他来说不困难,他的存在感一直都比较弱的。所以吃饭时的一面也不会被家人发现蛛丝马迹。夜半他才开了小台灯起来仔细看看自己,拿毛巾沾了热水把身上痛得地方敷敷,有些渗血点的地方自己揉一揉。第二天他发现敷过的小腿上的一块刺痛变得淤黑黑一大片,比没有热敷的看著都吓人,他再不敢用热水,换了冷水来试试。
    接下来在学校的日子,施言和以前一样不会多看他一眼,没有找过他什麽麻烦。黑诺也庆幸这样&和平&化解了危机。到第二个星期五黑诺值日的时候,施言才在分担区冷眼对他说:&别忘了明天啊。&
    黑诺点点头。次日放学也就又去赴那个&沙袋约&。这次自作聪明的他在午饭的时候就特意少吃点,上次事後呕吐是比疼痛还难受的感觉,他以为吃的少就不会引起呕吐,结果没有胃液可吐的他,呕出来的是苦得令他发抖的胆汁。不过两周一次换得他安安宁宁的学校生活,他还是觉得可以接受的。
    天气转暖,就有些不方便之处了。黑诺从来不穿短裤,也都是长袖衣服。体育课男生们洒丫子满操场跑,踢足球、打篮球,他都参加的不多。就算不穿短衣短裤,也应该会撸胳膊挽袖子啊,所以他能避就避。
    体育课有个达标考试的,男生有1000米跑和引体向上等几项。老师要大家做了准备活动以後,就依次的到单杠上做引体向上,同学们都圈围在四周看,或者为做不下去的加油鼓劲。轮到黑诺上杠了,一样有个同学托他一把抓好杠子松开,黑诺的体质是不如以前了,正在发育中的男生,本来个子就在抽长贪婪吸收营养物质,到他这里不但没有补充,还反用了以前储存的能量来抵抗那一年的疾病。
    做了没有几个,黑诺就感觉气喘吁吁,这是考试他当然要竭力的咬牙做到最起码及格的数量啊。就看他胳膊打颤的还想绷紧可怜的瘦肉把自己身体送上去,在好不容易头部超过单杠以後,他憋住的气散了,身体倏然下坠,双手抓著杠子吊了一下,才落到垫子上。就那麽一瞬间,许多人都看到了黑诺的手臂因为太瘦了,他衣袖上滑过肘。那细瘦见骨的臂肘上一条狰狞的青紫长长栖息在白玉肌肤上,透了明的白增添了这一条蜿蜒凸起(肿高了一棱的样子)的恐怖,把其余小块的颜色不一的淤痕都衬得毫不显眼。
    看到周围同学看著自己的眼神,黑诺样子还是一片平和不见波澜。他对著老师:&老师,我不小心前天撞到了,我下次补考行吗?&一般的,达标项目不及格的学生都是期末体育课上统一补考的,所以也不会就是黑诺一个人补考。
    施言自然也看到了黑诺胳膊上他们一帮人的杰作了。而且清楚的知道那一条血痕的来历。黑诺倒是每两周就乖乖地做人肉沙包,就是他挨揍都不出声的,大家练习完拳脚,很没有成就感。所以在前天一哥们就拿了自行车的链子锁(就是铁链子)给了他一抽,站在那的黑诺当时就瑟缩了一下,耸紧了肩。後来腿上被抽到的时候,他都忍不住躲闪了一下,还是哥们命令他站好再补上的。答应他不在露出来的地方揍他,所以施言当然也不会在打完以後再去观察观察留下的都是什麽样子。每次都是哥几个尽兴了,就甩手走了。
    这是第一次施言见到黑诺身上的伤,记得当时就抽了他胳膊那麽一下,後来几次都是落在双腿上的。对了,施言每次都是发起的第一人,但是也就是一下踹倒他,然後就在旁边看热闹了。不是仁慈,实话实说就是施言这种人并不热中自己动手打架,也不屑於自己累个半死,打得一身臭汗。他只要有这意思了,自然有人为他动手的。
    看到黑诺若无其事地对老师申请补考,然後就是自自然地拽了拽袖口,就站到一边去了。施言的视线一直追逐著他,等著他的回视。在他以为这个时候的黑诺,应该会是看向他的,事实就是黑诺毫无回应,一眼都没有瞥过他。失望以後就是愤怒,这个死人眼里居然还敢没有他!
    周五的分担区,施言:&明天放学去等我。&
    &明天?&黑诺一怔:&不是下周才到吗?&上周那几条铁链子鞭比拳头可厉害,现在晚上睡觉不注意碰到腿上那些,还刺痛呢。
    &我说明天就明天。&施言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晚上的黑诺看到自己痕迹式样丰富交错的腿,摇头叹气著:&要是有孙悟空的腿就好了。&西游记中齐天大圣在遭到鞭挞时把自己的双腿变换为金属的,这本事实在要黑诺羡慕不已。不明白施言怎麽变卦了,不是说好了两周才一次的吗?难道这个人要换为一周一次了?算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就是了。你虽然没有孙悟空的铁腿,可这链子上不是也没有沾盐水吗(抽在孙悟空腿上的都是沾了盐水的鞭子)。黑诺还是安慰著自己先睡觉为大。
    来到了校外的黑诺只看见了施言一个人坐在老地方,以为其他人还没有到,也就走到施言旁边略远点先坐下等著。
    &你离那麽远做什麽?过来!&
    黑诺过来他旁边坐下来,施言侧首看他,而他就是眼光直直地看著远方,落在一望无际的稻田地上。施言看著这清瘦侧影,徐徐微风掀起了他的发梢,露出光洁的额头。背上肩胛骨尖尖的凸起,他好单薄。还记得高一时俩人撕扯自己也是费了劲才制住他(新年晚会那次),可是上次的冲突中,轻而易举就钳住了他,以前还算有力的手臂竟然这麽不堪一击,直到星期一的体育课上才发现那麽细的手能不软弱无力吗?
    他在看什麽呢?眼前只有绿油油的麦稻迎风招展,摇曳过来一波一波的麦浪;他在想什麽呢?也不问自己为什麽今天叫他来。黑诺是个喜欢简单的人,他清楚自己有多少能力,自己能够做到什麽,而不是去做无用功就原来达成的协议和施言辩论。两周一次,或者一周一次,因为没有能够反抗施言的力量,决定权都不在他手里的。他能够做的就是最大限度的减低自己的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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