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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仪的这个话真的不好定论,因为现在高地下是一片狼藉。再说是演习,再说枪尖都磨钝了,刀都是没开刃的,打出了火气也是能伤人的,何况到了最后,河北卫发了疯的似的冲锋,别说中一枪两枪,就是三四枪还能跑的话也还当自己是没事人。看到这种情况,禁卫军当然也不遑多让,手中的枪是死命的戳,所以到最后不仅禁卫军这边有伤的,河北卫那边更死了一个!而且几百人带伤,虽然大多都是些轻伤,可真有不少人都带着血。
    而场中众人的心情也是颇为复杂的,输了的河北卫当然是一片灰败,赢了的禁卫军也正在大战后的迷惘中,有的人还沉浸在刚才激烈的气氛里,有的则陷入了事后的恐惧中,当然也有兴奋高兴的,比如王军此时就喘着粗气瞪着眼,他的额头被刘凯丢出来的刀砸了一下,一大块淤青非常显眼,但他此时根本就没有丝毫疼痛的感觉,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们赢了!赢了!
    各种各样的心情,各种各样的表情,在那么大片的火烧云的映衬下,真有一种说不出的诡谲。
    朱抵站在旁边,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终于赢了。河北卫真出乎他的意料,竟能一口气冲到十八排,虽然是演习砍不死人吧,可这种悍勇也是他事先没能想到的。
    “不过也许正因为是演习他们才能这么不怕死?”朱二同学摸着下巴,一要消失的火烧云,他眨眨眼,“今天这火烧云怪漂亮,不知道安妹妹看到没。”
    安姐看到了,在高家的院子里。
    朱抵刚走的时候,她还想过在王府坚持一下。虽然朱二公子说了,她要以保全自己为上,可她也不能不为朱抵考虑啊,当然,一定要是在没危险的基础上。
    可她就坚持了两天。
    朱抵在的时候她还没有太多感觉,虽然他一般都是早早离开,可晚上他也是一早回来的。她白天做些杂事,时间差不多了就开始吩咐晚餐,然后等着朱抵一起吃。这种生活当时过的没什么感觉,似乎还有些平淡。而朱抵这一离开,她立刻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和阴森。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她这几天正好来小日子,就按南安王妃说的没去请安,只是每天送去一道吃食算是表达她的孝心。而王氏因为临近产期,已经被南安王妃禁足,这段日子也没有再来。
    要说她只要不出自己的院子,大可以过自己的小生活,和过去并没有任何区别。但就是觉得什么地方都不对劲,说南安王妃要对她下手吧,也不至于,说她要出事吧,又没有原因。可就是不好,非常的不好,于是再坚持了两天之后安姐也不再难为自己了,第三天就一大早就以探望高老夫人的名义回到了高家。
    高老夫人没想到她还会回来,非常惊讶,第一次没有因为她回来而冷嘲热讽,反而满脸充满了古怪,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的声音有些僵硬,不过安姐能听出其中倒没太多指责的意思,其实就算有她也不在乎了,当下一笑:“看老夫人说的,这里难道不是我的娘家吗?虽然父亲和三妹妹大弟弟等人都离开了,也还有老夫人和二叔二婶啊。”
    高老夫人看着她,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若是假的,她为什么要撒谎?若是真的……高老夫人真不觉得有这种可能。她想了想道:“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别绕圈子。”
    “真没事,就是回来看看。”
    高老夫人本想说不用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虽然在很多事上不懂规矩,但毕竟不是傻子。不管安姐回来到底是什么用心,总不是什么坏事。所以她顿了顿道:“那就看吧,想看什么看什么。”
    安姐噗嗤一声笑了:“看老夫人说的,倒像是我是来查账似的。”
    这倒是提醒了高老夫人。本来杨氏走了之后,主持中馈的就该是金氏了,但无论是高老夫人还是高老爷对金氏都有些芥蒂,高老爷倒是可有可无,高老夫却觉得决不能让这么恶毒的女人来管家,因此就大手一揽,把这管家的权利握在了自己手里。可她过去都没这个精力心思,更何况现在了。
    好在高家的人走了大半,杨氏又留下了可靠的管事,否则还真不知成什么样了。但就算这样,下人里也免不了要多一些小动作,一些事情也做的不那么到位了。这些高老夫人自己也有感觉,当下就被刺激到了:“随便你查,我还能挖自己儿子的墙角!”
    说完站起了身气冲冲的向里屋走去,安姐无奈的摇摇头,她那只是一句玩笑好吧?这老太太也紧张了,不过看她那步伐那么矫健,起码证明她身体还健康。
    高老夫人走了,安姐也不好在她房里多呆,和屋里两个丫头打了声招呼也走了出来。刚一出院子,就看到了金氏,今天金氏穿了身月白色的小领暗花褙子,头上戴了两个珠花,虽不能说多符合时下潮流,起码利索妥当,和早先刚到江宁时大不一样。她显然是特意来等安姐的,一见她就笑着过来挽手:“听说二姑娘来了,我连忙赶过来,就怕二姑娘这边同老夫人请了安,那边就离开呢。”
    安姐一笑:“怎么会?总要同二婶说说话的。”
    两人说着来到了寻月楼,金氏让安姐坐了又道:“二姑娘难得来一次,就留下来用午饭吧。”
    “看二婶说的,我以后说不得要常来呢。”
    金氏一怔,随即就吩咐了旁边的丫头,然后把屋里人都打发了出去道:“二姑娘……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安姐低头喝了口差:“二婶为何这么说?”
    金氏看着她,见她穿了件桃红色的对襟半袖,下面是一条浅白色的带花马面裙,随便挽了个坠马髻,插了根金钗。面色白里透红,下颌处还带着做闺女似的婴儿肥,而神情中又成熟了几分。两眼含笑,并不见忧愁。一时间金氏也疑惑了起来。其实对于安姐的这门婚事她并不是怎么看好的,当然,安姐是高嫁,是会给她自己甚至高家带来一定的荣华富贵,可婚后生活并不见得美好。
    齐大非偶。
    她自己不是这么过来的?她为什么对高二老爷步步紧逼,为什么事事都要抓在手中,就是因为随着高老爷的逐步升迁,高家日益丰厚的家底来说,她越来越显得配不上。
    安姐当然比她聪明,比她会来事,可那皇家子弟又真是好相处的?就算真对安姐有情,这情义能持续多久也令人疑惑的很。所以她本来以为安姐回来是来散心的——应该不是诉苦,因为这剩下的人也没谁能听她说苦楚的,就算她愿意听,安姐也不见得愿意说,可总免不了要带出几分神色,但看现在,又好像是她猜错了?
    她想了想道:“我要说有事二姑娘尽管开口,二姑娘也许还不信我。但在这京里,咱们一家现在能依仗的也只有二姑娘,我就算过去傻,现在也明白过来了!”
    安姐看着她,慢慢的点了点头:“二婶这话,我记住了。明天,我再来叨扰二婶。”
    金氏听了这话有些怔然,但更多的是欢喜。早先她在安姐母女面前留下的印象真不好,虽然后来挽回了一些,到底不能说有多少情分,而如果现在能帮上安姐的忙,将来有事才能让安姐出力。可安姐竟是真的有事吗?又是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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