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九月二十,前方传来捷报,徐州全境光复。庾璟年的大军于兖州刺史封辛的军队汇合一处。如今大晋的境内已没有一个北燕人。
    沈沅钰算着,这场仗打到现在也就差不多了。庾璟年虽然立下不世功勋,但是一路从南到北,横跨了整个徐州,大军出动几个月,士兵已经十分疲惫,再打一次大的会战实在没有那个条件了。
    大晋兵少将寡,并没发动一场消灭北燕的大战的能力,且也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而北燕如今就是想要报丧师辱国之仇,慕容圭尚未摆平国内的反对势力,也是有心无力无可奈何。
    接下来更多的,就要看两方在谈判桌上的的博弈了。
    那巨鹿侯李未也是一员老将了,他接应了独孤容不足一万人的残兵败将之后,立刻就向雍州方向收缩,龟缩在平原城中。如今庾璟年经过此战已经名震天下,李未可不敢和他轻启战端。
    算起来,李未的兵马加上独孤容的兵马也有四万余人,庾璟年和封辛的军队加起来也比人家多不了几个人,平原城城高墙厚,硬是攻打的话,绝对没有那么容易。庾璟年便屯兵城下,等待建康的进一步指示。
    有识之士都看得出来,这场仗到此为止了。果然不出所料,慕容圭很快派出使臣与大晋开始谈判。谈判的地方就在兖州的陈留城。大晋这边的参与谈判的又是路萧然。
    路萧然上一次出使北齐立下大功,展示出极为出色的才华和外交能力,晋元帝顺理成章地任命他作为此次谈判的主官,并任命他为从四品上太中大夫。从正五品上的中书舍人连跳两级升到从四品上的太中大夫,论功行赏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毕竟路萧然的年龄摆在那里,他以一介寒门之子,升官升得如此迅速也算是骇人听闻了。
    沈沅钰不得不感叹,有时候人的才能和品格真的没有任何相关性。
    不过接下来不需要打仗,沈沅钰也就放心了不少,扳着手指头计算庾璟年什么时候能够返回建康。
    一时间众人的神经全都松弛了下来。却不曾想在某处隐秘房间的中,正有几个人在小心地密议。
    “你们天机阁号称没有打探不到的情报,也没有刺杀不了的人。这次正好叫我瞧瞧,你们有没有吹嘘的那般神乎其神。我家主子想要这小子的性命,这桩生意你们敢不敢接手?”说话的一个中年人将一张画像放到双方之间的桌子上。
    对面的一个老者瞥了画像一眼,神色微微一动,随即拈须微笑道:“还是那句话,没有咱们天机阁不敢做做不了的生意,单看你们给的价钱是否合适。”
    中年人伸出两根手指头,言简意赅地道:“二十万!”这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那名老者微微一笑,拿起桌子上的那副画像,看着画中男子英睿而又冷峻的面容,淡淡笑道:“您一定是在开玩笑!当阳之战前,这位爷或许只值个十万八万两的,当阳之战以后,他就值这个数了!”他伸出五根指头来,“至于颍川之战以后,这位已经成为天下屈指可数的名将,可以左右未来的天下的走势,他现在至少值这个数!”他慢慢伸出两根指头。
    中年人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二,二百万两?”由于过于激动,他的声音变得十分尖锐,他呼呼地喘着粗气道:“你们莫不是疯了?当年你们刺杀北魏陈留郡王拓跋虔也不过开价四十万两而已!”要知道最富庶的扬州,一年交给大晋的赋税也不超过二百万两银子。
    老者道:“所谓一分钱一分货,此人才智超绝,武功高强,更有大军保护,想要刺杀这人,谈何容易?更何况,此人的价值,又岂是区区一个拓跋虔所能比拟的。二百万两银子的费用十分公道,少一分钱,我们天机阁也不会接下这桩生意的!若是阁下的主子出不起这个价钱,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着便摆出了一副送客的架势来。
    那人想起来之前主子的嘱托,咬牙道:“且等一等,让我先与我的同伴商量商量。”
    几个人商量了好一阵子,中年人终于忍痛道:“好,二百万两就二百万两!不过我们要在一个月内看到他命赴黄泉!”
    庾璟年并不知道有人花费巨额代价想要买通天机阁的刺客杀死自己。他在平原城外呆了一段日子,随着谈判的进行,晋元帝发布命令,命他和封辛退回兖州。
    庾璟年驻守在兖州和冀州交界不远处的盐山城。这地方是北燕、北魏和大晋三国交界的所在,也有震慑两国不要轻举妄动的意思。虽然和北魏结盟了,但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或者敌人,北魏也有可能随时调转枪头对付大晋。庾璟年不得不防。
    一时间没仗可打,庾璟年轻松了下来,反而感觉百无聊赖。只觉得万分想念远在建康的沈沅钰。每日便是没命地操练军队,把他手下的儿郎们操练的哭爹叫娘不迭。
    这日他听说在三国交界的地方有一处名叫封丘山的地方,是个狩猎的好去处。庾璟年再年轻三五岁,血气方刚,曾是个狩猎的狂热爱好者。这阵子他闷在大营里,正气闷无比,便带了百余名亲卫到封丘山去狩猎。
    探子早已探查过四周,并无北燕或者北魏的大股军队在附近,按说百名亲卫足够保护庾将军安全了。
    只是世事无绝对。
    这一天是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天气极好。庾璟年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带着儿郎们驱虎逐鹿,心情十分畅快。庾璟年一时忘形追着一头梅花鹿便向着封丘山的深处追去。因为他的马太好,亲卫们追赶不上,都落在了他的后面。
    正当他快如疾风般奔驰时,突然从草丛中跃出三人,弯弓搭箭,向他射来。这三人所有的弩弓都是西域能工巧匠所制,穿透力极强,便是身穿重甲也能穿透,且箭头上又涂抹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又是事发突然,若是一般人定然躲不过这弓箭攒射,好在庾璟年自小练武,又跟从名师,且修习有内功,在最危急的时刻,十余年的刻苦练武终于发挥出了作用。
    在绝无可能的情况下,庾璟年身体后仰,一个镫里藏身,在间不容发的时刻躲到了马肚子下面。却并未注意到,因为动作太过剧烈,脖子上挂着玉佩的丝线被挣断,玉佩掉入了草丛中。
    三支弩箭全都深深射进了战马的身体里。那样雄壮的一匹战马,竟然顷刻之间口吐白沫,不片刻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见这弩箭上的毒药有多么可怕。庾璟年惊出了一身冷汗。这阵子作为统军主帅,他遇到过无数次的刺杀,可没有一次像这样接近过死亡。庾璟年一个翻滚从马肚子底下滚出来,还没等起身就甩出三把飞刀。
    那三名刺客本想要追上来给庾璟年补几箭,没想到庾璟年这么彪悍,眨眼间每个人的咽喉上便钉上了一柄飞刀。三个刺客一脸不甘心地倒在了地上。
    庾璟年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来,抹了一把冷汗,拔腿便往回跑,果然树林里又出现十几个刺客,好在西域的那种弩箭不但十分昂贵,而且很难制作的出来,这些人便手拿刀剑,后背配着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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