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大耳刮子抽这些个只认衣服不认人的家伙,正巧张士德出门办事,一眼瞧见庾璟年,简直惊喜莫名,这半年来庾璟年失踪,皇帝的脾气变得极为暴躁,身边伺候的人动辄得咎,连张士德这样的老人都被皇帝骂过好几回了。
    眼看着皇帝正向着变态的方向大踏步地前行一去不复返,张士德却无能为力。这时看见了庾璟年,就像看见了救星一样。立刻就上前来和庾璟年相见,一面带着庾璟年往宫里去,一面派了个小太监进去向皇帝报告。
    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进了勤政殿,皇帝此时正在殿内冲着东海王府的长史萧清大发雷霆。“废物,都是废物!朕让你们给朕寻人,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可你们忙活了大半年,连根毛都没跟朕找着!你说,朕要怎么治你们的罪?”明天本该是庾璟年成亲的日子,可是侄儿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音讯,皇帝的心情简直和沈沅钰都差相仿佛了。
    萧清跪在地上,都快哭了。负责找寻庾璟年的是三皇子,他只不过是在后面传递传递消息,打个下手,这还是因为他是东海王府的长史。说白了,找不到庾璟年和他萧清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可皇帝也不知道是得了失心疯还是怎么的,三皇子离得太远他够不着,就隔三差五把自己提溜过来骂一顿,今天更是连治罪的话都说出来了。
    何其冤枉!
    正在这时,小太监英勇地出现救场。“皇皇皇上,庾将军回来了!”
    皇帝正在怒火中烧,见小太监如此失仪,正准备抬腿给他一个窝心脚,结果听了这话心头一喜,有些颤抖地问道:“哪个庾将军?”
    小太监这下也喘匀了气了,说话麻溜起来:“是车骑大将军庾璟年回来了。”
    “真的?!”皇帝登时喜出望外,立刻起身,大呼道:“还不随朕去看看!”丢下萧清就向殿门处走去。当值的太监急忙上前搀扶,发现皇帝龙行虎步,走得极快,那太监根本就跟不上趟。那太监顿时就傻眼了,“皇皇上,您的鞋!”
    皇帝刚才脱了鞋,让大力太监给他按摩脚底,一听说庾璟年回来了,激动得连鞋都没穿就出去了。萧清在后头看得都傻了。很明显皇帝对庾璟年的感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而这份恩宠,连他的主子三皇子都要靠边站了。
    庾璟年和皇伯父在御道上相见的时候,看见皇帝光着脚丫子就迎了出来。庾文泰对他百般厌恶,他本来就把一向疼爱他的皇伯父当作父亲一般看待,见此情形不由得眼眶微热,立刻拜了下去:“侄儿不孝,让皇伯父担心了。”
    不叙君臣之礼而叙家礼,庾璟年自也是明白了皇帝的心情的,所以才如此投桃报李。
    皇帝亲自扶了庾璟年起来,唏嘘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庾璟年孺慕抬头,看见皇帝眼角有晶莹的水光在闪动,心中更是感念。这时候拿着皇帝龙靴的太监正好跑了过来,庾璟年便接过靴子,亲自替皇帝穿上。
    皇帝不由老怀大慰:“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朕的老五长大了,知道孝顺皇伯父了。”
    张士德是最会见缝插针的,连忙道:“宫里谁不知道,五爷最是纯孝呢。”这马屁一拍,皇帝更是高兴,哈哈大笑着就牵着庾璟年的手向勤政殿走去。
    一到勤政殿,庾璟年首先跪下请罪道:“臣刚一回到建康城就忙着来见皇伯父,仪容不整,君前失仪,还请皇伯父恕罪。”
    皇帝对庾璟年自然有无限的宽容。笑着摆摆手道:“不罪不罪!你在前方九死一生,为国家为朝廷立下大功,这样子算什么呢!”就吩咐内侍带着庾璟年下去沐浴更衣,并且派了张士德跟着去伺候。
    皇帝在勤政殿呆了片刻,左等庾璟年没有来,右等还是没有来,正在奇怪,就见张士德回转了回来,在皇帝脚下跪了下去,颇有些感慨地道:“陛下,五爷实在是太累了,洗澡洗到半途,人竟然就在浴池中睡着了。”
    他们自然不知,庾璟年为了赶在成亲之前返回建康,一路纵马疾驰,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所以在沐浴途中睡着了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这件事,他却完全没有向沈沅钰提起过一句来。
    皇帝面色有些凝重地站了起来,“朕还没有来得及问他,他失踪了这么久,一直没有任何消息,还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这才跑回来呢。”
    张士德又道:“陛下说的正是呢。刚才奴才侍候五爷入浴,见他全身上下到处是伤,而且大都是新伤……”
    皇帝只觉得万分心痛,就站了起来:“走,咱们瞧瞧他去!”
    皇帝便带着张士德一起到了偏殿。庾璟年已经被内侍小心地搬到了配殿的床榻上。皇帝将在床榻之旁坐下,吩咐内侍们解开庾璟年的衣裳,果然见他身上纵横交错,新伤压旧伤,到处都是伤痕,许多伤痕一看就颇为严重。
    这需要经过多少生死相搏,才会落下这么多的伤势。
    皇帝脸上便露出痛惜的表情来,缓缓道:“这偏殿如此狭小,你们把他抬到正殿去,就睡在朕的龙床上。小心点儿,不要吵醒了他!”
    张士德喉结滚动了几下,睡到您的“龙床”上去?一众内侍也听傻眼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又何况是龙床呢?皇帝怎么就想到了这么个主意呢?
    众人便去看张士德的眼色。张士德是知道这其中的道道的,犹豫了一下,一挥手,就有几个大力太监抬着庾璟年直奔正殿去了。皇帝又吩咐张士德去请太医过来给庾璟年瞧病。
    等庾璟年美美地睡了一觉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特别阔大的床上,皇帝正坐在自己的床边,握着他的手,底下跪着一溜的太医。有个太医正在回答皇帝的问题:“庾将军身上的外伤虽多,但并不致命,只是他精气耗竭,体力耗尽,须得好生将养上三个月方能痊愈,微臣等建议,最好让将军卧床休息。”
    皇帝点点道:“既如此,便叫老五好生休息一段日子吧。琅琊王府里乱七八糟的,张士德,你负责在宫里寻一个清净的所在,让老五住进去。”
    庾璟年正好听到这一段,吃了一惊,大声道:“不可!”他明天就要娶媳妇了,怎么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休息呢。他可不想让庾涛那个蠢货代替他去迎亲。
    皇帝道:“那怎么行,你身子骨如此虚弱,太医说了叫你卧床修养的。按照古礼,叫你弟弟代你迎亲也是一样的。”原来他一直关注着庾璟年和沈沅钰的婚礼,琅琊王府那边怎么安排的,早就有人向他汇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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