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骏马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他出去便能出发,江衡踯躅良久,终于下定决心走出堂屋,“把本王的衣服收起来,本王两个月后便回来。”
    他一应事宜都交代完毕,管事知道该怎么做,让他尽管放心。
    当晚江衡从长安出发,他只带了两名随身侍卫,轻装上路。
    他离开时陶嫤正在睡梦中,忽地惊醒,窗外黑蒙蒙一片,正是子时。这时候江衡应该出城了,她想起白天在马车上跟江衡说的那番话,这时才后知后觉地羞赧起来。
    她脸蛋红红地缩进被子里,这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眨眼就过去了。他走了也好,若是留在京城,一定会时不时地过来找她一趟。她答应了阿娘不见他,到那时会很苦恼。
    想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不踏实,睁开眼天刚擦亮,窗外一遍蟹壳青,整个院子都笼罩在一片黛青色中。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没有一丝一毫睡意,索性掀开被子坐起来,叫来白蕊玉茗,“我今天要去看望阿娘。”
    殷岁晴嫁给瑜郡王后,陶嫤一直没有过去看望,不知道他们过得如何。主要是觉得不方便,就算阿娘嫁了过去,那也不是她自己家,走动得太频繁也不好。不过今儿个实在是阿娘了,偶尔过去一趟,别人也说不了什么。
    白蕊玉茗打来热水,伺候她洗漱,“姑娘怎么这么早醒了?”
    她拿热巾子敷脸,从巾子下传出闷闷的声音:“我睡不着。”
    听着有点可怜兮兮的。
    白蕊想起昨天她跟魏王待在马车里,心想大约是跟魏王有关系,便没有多问。昨天魏王假冒皇后的名义找她,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迫于他的威严,白蕊当时只得走下马车,事后想起后悔了好久。
    今天见她心情烦闷,忍不住道:“魏王府把姑娘的嫁衣送来了,您要不要看看?”
    她动作一顿,“缝制好了?”
    白蕊点点头,“刚才送来的,说是要亲手交给你。”
    陶嫤抿唇,“送来让我看看。”
    不多时锦绣阁的人捧着衣服走了进来,陶嫤让白蕊展开给她看,款式大小都很合适,她看过之后还挺满意,让白蕊赏了她们几两银子。等人退下后,陶嫤拿过来认真端详一番,琢磨着在哪里绣并蒂莲才好,就听白蕊道:“魏王对姑娘真是上心,连嫁衣都要亲自经手。”
    陶嫤脸红了红,瞪她一眼,“不许胡说。”
    白蕊笑道:“昨天眼巴巴地来见姑娘,今儿个就把嫁衣送来了,也不知明天会是什么。”
    陶嫤顿了顿道:“魏王舅舅昨天就走了,明天不会有什么的。”
    白蕊并不知道江衡离开一事,闻言一惊,“走了?”
    陶嫤嗯一声,“回松州啦。”
    她语气轻松,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其实心里只有自己清楚,还是有点担心他的,这一来一回路上就要耽搁很多时间,如果他要尽早赶回来,一定会很辛苦。更何况听他所言,松州似乎并不太平,若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这些不能跟人说,只能闷在心里。
    白蕊把嫁衣先收拾起来,给她寻了件衣服换上,又挽了一个简单的垂鬟分肖髻,这才从府里出去。从陶府坐马车到瑜郡王府,路上约莫需要半个时辰,陶嫤到时,正好是辰时左右。
    她没有拜帖,阍者便进去向瑜郡王通禀,等阍者出来时,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段淳亲自到门口接她,他一身靛蓝长袍,玉树临风,走到陶嫤跟前:“让你久等了。我方才已经告诉过他们,日后若是见到你,便直接让你进来。”
    陶嫤眨了眨眼,跟着他一起走入府中,“世子哥哥是特地来接我的么?”
    段淳点了点头,“没什么,我正好闲着。”
    其实他是准备出府的,不过听说她来了,便让仆从推掉一应事务,专心地接待她。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是几个朋友凑在一起下棋对弈,顺道饮酒作乐罢了。
    陶嫤很感动,“我是来看阿娘的,你直接带我去见阿娘好吗?瑜郡王在不在府上,我是不是也该拜见他一面?”
    段淳唇边难得地露出笑意,虽然很浅,但已属罕见,“阿爹今日不在,我直接带你去见晴姨便是。”
    她嗯一声,欢喜地跟在他后面。
    跟一条小尾巴似的,段淳就是喜欢这种感觉,被他的妹妹依赖着,让他这个兄长当得很有价值。
    到了梧桐院后,殷岁晴早已听下人说了,陶嫤刚走进院门,她便从屋里迎出来。
    “叫叫?”
    陶嫤牵裙快步上前,笑吟吟地唤了声阿娘。
    殷岁晴着实惊喜,没想到她会过来看她,牵着她的手入屋。见段淳也在,便邀他一同入屋,他婉言拒绝道:“我尚有事,晴姨好好跟叫叫说话吧,我先告辞。”
    殷岁晴没有强留,“还是你办事要紧,赶快去吧。”
    他看一眼旁边的陶嫤,转身离去。
    出了梧桐院,门口候着的常青跟了上去,“世子爷,咱还出去么?”
    他说不出去了,直接往前院走去,“让人去准备午膳,多做几样好菜。姑娘家爱吃什么,便照着做什么。”
    得了,这一定是为广灵郡主准备的。
    常青心知肚明,他家的世子自打有了郡主这个妹妹后,便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上,想尽法子要对她好。可惜了广灵郡主名花有主,早就被魏王定下了,而他家的世子却只能跟郡主做兄妹,实在残忍。
    当天中午陶嫤留在瑜郡王府用膳,一桌菜肴有好几道菜符合她的胃口,她便多吃了几口。
    她跟殷岁晴说了很多私房话,得知阿娘现在过得很好后,她便放心了。
    *
    慧王被降为平原王,在府里禁足了一个多月,始终没查出究竟是谁在乌木中下毒。
    当年打磨乌木的工匠都被他找了出来,一番拷问之后,他始终说什么都不知道。江衍一怒之下让人把他杀了,找不到凶手,他实在咽不下这口窝囊气。
    宫里皇上也让人调查了,但是这块木头自从他戴在身上后,便一直没有取下来,身边的人更没有机会下手。起初皇上还相信江衍有可能是无辜的,目下看来,只能是他一人所为。
    关他六个月禁闭倒还算便宜了他。
    这几日皇上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宁昭仪身边的小公公来到门口,附耳跟全公公说了两句话。
    全公公露出喜色,进屋通禀。
    皇上问道:“何事?”
    全公公道:“恭喜皇上,方才宁昭仪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刚查出来有一个多月身孕。”
    他搁下羊毫笔,站起来道:“带朕去看看。”
    皇上共有六名皇子,两名是庄皇后所出,其他四个是嫔妃所出。这几个皇子中,他最偏爱江衡多一些,只因他心思端正,不像别的几位那么心机深沉。自打上了年纪后,后宫好多年没有嫔妃有喜了,如今宁昭仪那儿传来好消息,又是他最近正宠爱的一位,自然非常高兴。
    到了殿中,宁昭仪正躺在床榻上,见他到来,笑着要下床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他连忙扶住她,特免了她的礼节。
    一边宫婢笑盈盈道:“恭喜皇上,这宫里又要添一位皇子或公主了。”
    皇上高兴之情溢于言表,这几天烦闷的情绪顿时消减不少,坐在床榻上,把宁昭仪搂在怀里,“多谢爱妃,辛苦你了。”
    说着叫人过来,当场便将宁昭仪封为宁嫔。
    甚至不管她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足以见得他对周宁语的宠爱。
    *
    不知不觉过去两个月,眨眼便到了三月十四。
    再过两天便是陶嫤跟江衡的成亲的日子,但是据说江衡还没从松州回来。虽如此,陶府和魏王府却早已布置完毕,四处都一派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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