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峥略蹙眉,问道:“为什么不想去学堂?”
    包姑一边吸溜吸溜地吃菜,一边道:“上了学堂,也不过认识几个字罢了,又有什么用呢?早晚还不是嫁人,嫁人了每天也是干这些事,我还不如早点学呢!”她双眼发亮地望着秦峥:“秦哥哥,你做得菜真好吃,教我好不好啊?”
    秦峥笑了:“包姑,学厨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要吃得了苦耐得了劳。别说其他,就说这刀功,为了这一刀下去力道合适均匀,我都曾磨穿了几个砧板。”
    包姑这下子连菜都不吃了:“秦哥哥,教我吧!我能吃苦!我知道当学徒开始也不让学,就让干活,这是练基本功,我什么都能干,你让我干什么都干什么,我也不要钱。”
    秦峥点头:“好,你这个学徒,我收下了。”
    包姑发出一声的高兴的尖叫,几乎要蹦起来。
    秦峥却一个大转折:“不过——”
    包姑顿时不蹦了,盯着秦峥看。
    秦峥笑了下,缓缓道:“我必须先征得你爹娘的同意。”
    包姑听了,连连点头:“好啊,好啊!那是自然!他们肯定同意的!”
    此时路放也收拾完了桌椅,便进灶房,将剩下的菜和馒头就着吃了。
    这时候,秦三婶磨蹭着过来了,她红肿着脸道:“大侄子,我们肯定是搬开这里的,但只是以前的老房子,多少年没人住了,好歹也得打扫打扫,你先容我们几天。”
    秦峥连头都没回,只问道:“请问打扫老房需要几天?”
    秦三婶想了想:“总要个七八日吧。”
    秦峥不说话。
    路放边吃着饭,边听到这边的动静了,便将一个碗狠狠地按在地上,顿时,瓷碗粉碎,咣的一声,倒颇有几分惊心。
    秦三婶一哆嗦,忙道:“三日,三日便好。”
    秦峥这才点头:“三日之后搬离,请不要拿走属于我父母的一针一线,到时候我会亲自看着的。”
    秦三婶讪笑点头:“那是自然。”
    秦峥走进灶房,弯腰将地上的瓷碗碎片扫起。
    路放挑眉,笑看她道:“如何?”
    秦峥点头:“很好,只是可惜了咱的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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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两日,秦峥和路放开始为了这个饭庄紧锣密鼓的做准备。虽说家里有一些老爹当年开饭庄剩下的桌椅碗筷,可是还是少了,有的太过陈旧,这些都是要添置的。店面也要重新装饰一下,灶台要扩建,菜啊米啊面也是要去谈一谈的。这些都要银子,眼看着,秦峥和路放从图招财那里弄来的银子就不够了。于是秦峥先是卖了从图招财那里弄来的马,左右着两只马天天要吃草,哪里顾得上喂它们,干脆卖了一只换做银子,另外一只只能留着,以后拉面拉米的活难免用得上。
    这一日傍晚时分,秦峥和路放吃着饭,秦峥对路放如此说:“从图招财那里弄来的银子,算你入股了吧,还有这马也是。”
    路放何曾在意这个,只是随口道:“随你便是。”
    秦峥点头:“我知你是不在意钱财这些身外之物的,可是合伙做买卖,总要事先说清楚的。”
    路放只好点头:“你说得极是。”
    这天,秦峥吃完饭便开始在院子里转悠,转悠了一番后,便蹲在一处,也不知道干嘛。
    路放正拿着一盆水刷洗陈旧的桌子,见这番情景,不禁问道:“你在数蚂蚁吗?”
    秦峥点头:“嗯,捉几只来下饭,如何?”
    路放皱了下眉:“若是实在没得吃的时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现在,有必要吗?
    这时候,柳儿满脸疲惫地从外面回来了,见到秦峥和路放在院子里,站在那里犹豫了下,终于大起胆子上前道:“方……方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回到十里铺后,秦峥对外介绍路放依然用方路这个化名。
    路放正将抹布哗啦啦地在桌子上擦,此时头也不抬地道:“有话说便是。”
    柳儿看看一旁的秦峥,有些难以启齿,不过她最后瘪了瘪嘴,罢了,都等了好几天了,就没见个路放单独的时候,于是干脆一股脑地道:“方公子,柳儿只是想说,方公子那日耍的板斧,实在是好看,柳儿很喜欢。”
    路放一边将抹布放在盆里洗,一边“嗯”了一声。
    嗯?这就完了?
    柳儿以为路放没听清楚,又缓慢又清楚地重复一遍:“方公子,柳儿只是想说,方公子那日耍的板斧,实在是好看,柳儿很喜欢。”
    路放这次,干脆连“嗯”都没有了,只低头将洗好的抹布攥干了水分,顿时那水盆里的水成黑色了。
    柳儿盯着那手,心道,这手长得真好看,无论是指甲还是手指头,都匀称修长的,哪里像是普通庄户人家的手啊。只可惜如今非要洗这破旧赃物的抹布,真真是玷污了。若是我能和他在一起,哪里舍得让他……
    心思想到这里,感觉跟发烧似的,脸开始晕烫起来。
    柳儿抬眸,羞涩而好奇地望着路放:“方公子……”你怎么都不和我说话呢……
    秦峥抬头面无表情地望了望这边,开口道:“方路,没事把那些少了腿的椅子也修修。”
    路放点头:“好。”
    柳儿见此,怔怔望了望秦峥,又看看路放,心里有股子酸酸的,心想我说了好几句他根本不曾理,怎么秦峥才说了一句,他就赶紧答应呢。
    这柳儿正在这里吃着干醋,她娘秦三婶正好进院子,一见她正围着路放转,顿时拉下了脸,放口大骂道:“你个丧门星子,在那里黏糊什么呢,一个好好的姑娘家,没事凭空拿你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啊!”
    这话骂得粗俗,柳儿到底是个未嫁的姑娘家,一听这个,又气又羞,红着眼圈儿瞪了她娘一眼,赶紧钻进屋去了。
    柳三婶在院子里收拾着晾在麻绳上的一床旧被子,一边使劲地拍打着上面的灰尘,一边指桑骂槐地道:“可怜我男人死得早,一家子老老小小,被人欺负也就罢了,如今还摊上这么一个不懂事不知羞的臭丫头,这可让我怎么活呢。”
    秦峥知道这是恨自己呢,不过她也是唇边扯起一抹冷笑,连抬头都不曾。
    路放从小出身世家的,虽说一路也算见识了人间惨状,但这种泼辣刁钻民妇倒是第一次见,不由得在心里暗暗皱眉。
    这柳三婶骂了半响,终于累了,抱着被子进屋去了,进屋后又把柳儿骂了一通。大家都隐约可以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秦峥望着收拾一新的桌椅,却是心情大好,想着做点晚饭吃,又见如今现成有些剩下的豆腐白菜和肉片,便干脆借此做个砂锅豆腐汤好了。
    当下先命路放在小灶上烧了小火,将砂锅捂热,然后倒进去些许麻油,接着抓了一点葱花呛锅,待到葱花嗞嗞的冒着香味,便将家中剩余的粉皮豆腐丢了进去。当下又让路放把灶里加了些柴,烧得旺旺的,然后在一片嗞嗞声中,倒入了新打开来的井水,紧接着加盐花儿胡椒等。做完这些,拿小盖来,牢牢焖上烧着。
    当下路放拿了烧火棍搅着灶洞里的火,秦峥见一切就绪,便拿了馒头来,用大灶烧了一锅水,并拿了蒸笼蒸几个馒头等下吃。而蒸笼下的热水,正好两个人回头洗脚用。
    待到砂锅咕嘟嘟开了,秦峥又倒进去一些白糖姜丝并料酒。路放只见她拿了各样物事这个倒一点那个倒一点,手法娴熟,连看都不曾细看的样子。
    片刻后,这砂锅里香味四溢,好不诱人。
    秦峥随手拿了两个没洗过的地瓜,让路放停了大灶里的柴火后扔进去。烧过灶的灰,足够烫,正好把两个地瓜给焖熟,等回头当宵夜两个人吃。
    当下两个人离开灶房,端着那一小砂锅的豆腐汤,豆腐汤的白色热气在冬日小院里弥漫开来。
    柳家三媳妇是个馋嘴的,在屋里闻到这味道,死活逼着自家男人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味儿,怎么这么好闻。
    柳家老三偷偷摸摸地打开门,走到最西边那个小屋门口,他舔开窗户纸,却见里面两个男人拿了两个小木凳坐在那里,围着一口砂锅正盛汤呢。那汤都熬成乳白色的了,醇厚浓香的味道直往人嗓子眼里钻。
    他热不住咽了口唾沫。
    娘的,以后如果是要过这种闻得着吃不着的日子,他宁愿搬走回去继续住小破屋去!
    第二日,柳家三个媳妇都开始拿了锅开始偷偷地熬汤,可是总也熬不出人家那个味儿,惹得柳家男人大骂媳妇不会持家!
    又过了这么几日,秦峥基本收拾妥当,桌椅收拾好了,匾牌也已经订了,过几日就能去取,临街的屋子也开始重新装修了。而秦三婶一家,也到了要搬走的日子。
    这一日秦三婶家起得很晚,一直到日上中天,一家大大小小的才开始收拾东西。这东西杂乱,收拾起来锅碗瓢盆的,又人多手杂,难免有个不顺心。于是很快,柳家大媳妇和三媳妇就吵了起来。
    三媳妇痛骂大媳妇:“你这个瘪茄子,别以为平日里是怕了你了,平时那是看你老成这样了让着你,你还得寸进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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