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莹然想了想就开口说道:“那就更应该我去看看了,说不定就是我嫁过来,才起了冲喜的作用,要是我陪着祖母说说话,她的身子就打好了呢。”
    冲喜?
    孟舒志一愣,杜莹然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梳妆镜前,飞快地梳出了一个斜斜的发髻,只用一根发簪挽住了头发,那发簪正是当日游街的时候自己送给她的。
    杜莹然拉着孟舒志的手,“走吧。”
    孟舒志仍然是不动,“莹然,你白日里陪着祖母说说话就好了,晚上跟着我过去,岂不是累着了?”孟舒志这几日陪着祖母,除了中途有时候会打个盹,几乎是彻夜难眠,陪着祖母说话。夜夜不眠的滋味是不好受的,为了祖母孟舒志可以承受,却并不想让妻子经历这一回儿。
    “冠玉,你让我独守空房,我当然可以做到。”杜莹然瞅了一眼孟舒志,“我心中却不喜欢,更何况,明日里你让我如何解释元帕上无落红?”
    刚刚明明再说祖母的事情,一瞬间就转到了圆房的事情上了,杜莹然直白的话语让孟舒志的俊脸羞红,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可以……”
    杜莹然笑着挤了挤眼,故作轻松地说道:“原来冠玉是这般盘算的,等到见了祖母,再回来与我圆房?冠玉好体力。”
    孟舒志面上很是尴尬,“我不是这个意思。”
    杜莹然胡扯八扯,就是为了今夜里亲自去看看,这件事情是不是有柳莲安的手笔。接着对夫君柔声说道:“好啦,这几日夜里我同你一道去,若是母亲问起来直说就是,你若是觉得不妥当,不要说祖母有了反应,就说我同你想要尽孝心。”
    此时的杜莹然已经推开了门,回头对着孟舒志招招手,孟舒志几乎拿站在这里浅淡微笑的妻子无法,最终拿起了见披风,“夜风凉。”细心地替她系上了系带。
    杜莹然瞧见了周围的丫鬟和小厮都低下了头,拉着孟舒志的手,踮起脚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
    “走啦。”杜莹然笑着快速往前走了几步。
    孟舒志很快就追上了杜莹然,和她并肩而行。夜风微凉吹散了白日里的喧嚣,长廊里是喜气洋洋的装扮,她以前是没有来过这间小院的,此时饶有兴趣地打量整个院子。
    如墨就在门口候着,见着两人携手而出,微微一怔,“少爷,少奶奶。”她给两人行礼。
    “我还以为明日里才能够见到你这丫鬟,没有想到今日里就见到了。”杜莹然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也罢了,提前予了你。”
    如墨捏住了荷包,小声说道:“谢谢少奶奶赏赐。”她按照小姐的吩咐去做,小姐很是笃定地说只会出来少爷一个人,她完全没有想到杜莹然也会跟着过来,如墨咬着下嘴唇,心里头惴惴难安。
    杜莹然见着了如墨的神情,对着她说道:“走吧。”
    入夜了的孟府静悄悄的,长廊里的灯火透过的红色的灯笼罩照了出来,整个长廊都是喜庆的红色。
    柳莲安正在祖母的房中翘首以盼,因为今日是孟舒志的大婚的日子,柳莲安也难得穿了活泼些的粉色比甲,下身是绛红色祥云纹路的马面裙,见到了杜莹然,面上一愣。
    柳莲安的样貌清雅,其实并不适合这样的颜色,加上杜莹然看着她一身的粉装,心里头别提有多别扭了,仿佛自己今日里来见得是夫君的小妾一般。
    杜莹然的到来何尝不是出乎了柳莲安的意外?刚刚她掐着点让如墨过去喊人,心里头想着的是最好能够让他们今夜不能圆房。谁知道,虽然目的是达到了,今日里一块儿过来的竟是他们两人?
    “表嫂。”柳莲安上前一步,盈盈而拜。
    “我过来看看祖母的状况。”杜莹然笑着说道,今日里的柳莲安略施脂粉,掩住了苍白的神色,因为用过了胭脂,嘴唇带着艳丽的红色。
    杜莹然注意到了柳莲安的装扮,心里头觉得更加别扭了,今日是自己和孟舒志的大婚,柳莲安却打发了丫鬟去新房里找孟舒志,还有刚刚那个时间点也太过于巧合了,刚好是让丫鬟撤了浴桶没有多久,如墨就来叩门。
    柳莲安行礼小声说道:“因为以往的时候祖母总是会动上两三次,而今日里我守了很久却没有动静,只好让丫鬟去寻表哥了,加上祖母的面色看上去也没有往日好。”
    听着解释是合情合理,杜莹然却总觉得这一次就是柳莲安弄出来的事情。
    柳莲安用手绢掩住了口鼻,打了一个哈欠,“失礼了,既然表哥同嫂子在这里,我也就先回房了,等到明天早些时候我再过来。”
    如果是和孟舒志守一夜,柳莲安就算是愿意,她的身子骨也没有办法吃消,更何况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孟舒志恐怕也会意识到什么,所以就干脆早间的时候早些起床再过来。今日里还有杜莹然,她更是没有准备让杜莹然发现自己所做的手脚。
    柳莲安走了之后,杜莹然让人搬了两个绣凳,自个儿拉着祖母的手探看,脉搏根本是毫无变化,为何孟舒志会说会见到赵老夫人的的反应?想要放下她的手的时候,忽然就注意到了右手小指指甲处的一点红。怎么会有红色的血点?杜莹然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的手指摩挲着祖母的小指,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第90章
    ”怎么了?”孟舒志见着杜莹然若有所思的样子,就开口问道。
    杜莹然一瞬间脑海之中闪过了许多的念头,最终咽下了即将出口的言语,放下了祖母的手臂,把被子往上盖了盖,对着孟舒志摇摇头,”没什么,你平时晚上的时候就一直这样陪着祖母吗?”
    孟舒志低声说道:”晚上的时候,我会和她说说话。”想到了自己和祖母说话的内容,孟舒志的耳根有些发红。
    杜莹然的思绪完全被那手指尖上的红痕牵住,没有注意到孟舒志的害羞,孟舒志松了一口气,他前些日子和祖母说的大都是杜莹然呢。
    前些日子孟舒志给祖母守夜了很多个晚上,心绪平定下来之后,就有些困倦了,孟舒志背了一段书,杜莹然也不知道这段出自什么典故,只觉得孟舒志的声音低沉而舒缓,句读断的很好,听着文章的内容,让人仿佛瞧见了一个人的一生,小时候的顽皮把蚊虫都放在蚊帐之中,少年时候的独上高楼预做新词强说愁,中年时候的郁郁不得志而意志消沉,等到晚年时候的豁达畅怀。
    再看着孟舒志打了一个哈欠,声音是越发小了起来,上下眼皮也是相碰,是一双渴睡人的眼。
    杜莹然蹑手蹑脚地站了起来,轻轻揉搓双手,等到双手都发热的时候,放在了孟舒志的脑上,一瞬间孟舒志就清醒了过来。
    “别动。”杜莹然轻声说话,口中哼起了儿时听过的乡间小曲,那样一双手让浑身都放松下来,温柔的小调仿佛是春风吹拂到了心底,原本就疲惫不堪的孟舒志闭上了眼睛,杜莹然听到了孟舒志的均匀的呼吸声,受伤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等到孟舒志甚至开始轻微打鼾,眼眸之中有些心疼。
    他确实是累着了,她曾经给孟舒志把脉,他的身体很好,此时因为是过于劳累才会发出轻微的鼾声。
    杜莹然原本就让丫鬟准备了软凳给孟舒志坐下,此时轻轻让他靠在了软榻上,准备替他寻一床薄被,忽然就听到了吱呀一声声响,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杜莹然看了过去,连忙对着房门摆手,房门推开的小缝里挤入了一个青衣的丫鬟,手里捧着的正是杜莹然所需要的薄被。
    丫鬟的脚步很轻,蹑手蹑脚走了过来,杜莹然从她的手中接过了薄被,盖在了孟舒志的身上,看着那碧青色的丫鬟,示意她跟着自己往外走。
    “我记得你是芳菲,对吧。”杜莹然还记得赵老夫人身边的这位丫头,当时赵老夫人曾笑着说到她是把芳菲当做自己的丫鬟养的,已经替她寻好了人家,再留她半年,就把她嫁出去。此时的芳菲仍然是挽着少女的发髻,显然并不曾配人。赵老夫人身边有两个丫鬟,一个叫做听风,一个叫做芳菲,杜莹然还记得那个叫做听风的丫鬟聪慧稳重,而芳菲是个活泼叽叽喳喳的性子,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煞是可爱,而现在相比同之间见的时候,性子看似转变了不少,似乎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让原本一个活泼伶俐的丫鬟心如灰死,身子更是消瘦。
    “回少夫人的话,奴婢正是芳菲。”芳菲小声说道。
    “不必自称奴婢。”杜莹然说道,“我记得老夫人说了,把你当做亲生女儿的。”
    芳菲的眸子闪现了一丝悲伤和怀念,“让少夫人见笑了,老夫人确实疼爱我。”提到了老夫人,芳菲此时不再自称奴婢。
    此时芳菲的语气过于悲切,让杜莹然的心中一突,怎的芳菲是这样的模样,杜莹然的眉头一皱,此时不好深究,想了想就问道:“老夫人的状况怎么样了?我听夫君说起,这几天夜里好了不少。”夫君两个字自然地从她的口中吐出,心中却莫名漏了一拍,带着浅浅心动。
    提到了老夫人的身体,芳菲的眼睛瞬时间就亮了起来,不再有刚刚的晦暗,她重重点头,小声说道:“真的是好了不少,表小姐还有少爷陪着她说话的时候,老夫人有时候会有反应!”
    “先前的老太爷呢?”杜莹然问道,“老太爷也是如此?”
    “啊,少夫人你怎么知道?”芳菲有些惊讶,“明明应该没人知道的。”
    “别忘了我是个大夫。”杜莹然说道,“老太爷的脉象和夫君的脉象相似,都是过于劳累,所以略想一想就知道了。我想问问你,为什么全府上下不知道老太爷的事情,还有为什么今天夜里也可以不惊动别人,从新房里喊了我和夫君两人出来。”
    芳菲的表情一瞬间十分愧疚,几乎是要哭了出来,她颓丧着脸说:“其实,我也觉得不大合适,毕竟是少夫人您和少爷的大好日子,但是今天确实老夫人的眉头死死皱着,还好像说话了,手指头还动了动。表小姐一脸惊喜,说要是少爷在场,今天又是少爷和您的大好日子,说不定老夫人瞧见了少爷成亲的样子,一下子就好了起来。所以才让如墨去了新房。”
    手指头,又是手指头,杜莹然想到了刚刚看到了老夫人指缝里的痕迹,秀美微拧,等会她定要看清楚有什么奥秘所在!
    芳菲继续小声说道:“还有,其实府中不知道,是表小姐和老太爷私下里商量的,不想让满府上下空欢喜。”
    杜莹然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此时夜风吹起,风中带着微凉的味道,杜莹然看着合拢的门,老夫人那里等会再去瞧瞧,此时孟舒志也刚睡着,倒不如等会自个儿再过来,于是对着芳菲说道:“还有其他的房间吗?”
    “有的,有的。”芳菲也想要了解老夫人的身体状况,想到了上一次的集英会,府邸上下是沸沸扬扬,小姐更是在府中兴高采烈说少夫人的医术十分神奇,芳菲也想要知道老夫人的状况,就带着杜莹然到了偏厅,给杜莹然斟茶了之后,芳菲小心翼翼地说道:“之前大夫说的一年之期快到了,老夫人可能够好?”
    “瞧不出来。”杜莹然说道,“现在还是一切如常。”
    芳菲眼底的失望是那样的浓烈,几乎掩饰不住,那失望之中还带着对自身的浓浓忧虑,让杜莹然用茶水熨帖了嗓子,开口问道:“你同老夫人情深,难怪老夫人也待你很好。”
    芳菲勉强笑了笑,低垂着头不说话。
    杜莹然知道自己同芳菲不熟悉,要是直接问是问不出来答案的,想到了芳菲的少女发髻,就开口问道:“我记得老夫人说过,早已经替你许了人家,怎么你还留在老夫人的身边。”
    芳菲的身形一晃,脸色有些难堪,“老夫人的身子不好,我想陪着老夫人。这桩事,等到老夫人好了再说。”
    难道是芳菲许了的人家出了变数?杜莹然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所以然,就开口问起了另一个丫鬟的去处,“听风呢?我记得老夫人曾经夸奖过她,是再稳重不过的了,今日里归你当值,她在休憩?”
    “听风姐姐在京郊的庄子上修养。”芳菲小声地说道,“前些日子听风姐姐就病了,身上生了疹子,先是在房里带着,谁知道竟是一天比一天重了,夫人就让听风先去京郊的庄子上休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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