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华夕菀皱了皱眉,移开自己放在侯氏身上的视线,转身与徐王府世子妃走到了一块儿,对于她来说,在外面与中立的徐王府世子妃同行更合适。
    宁氏似乎也知道华夕菀的用意,不过她也没有拒绝华夕菀,反而略带亲近之意道:“王妃的气色看起来很好。”
    “是吗?”华夕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轻笑道:“也许是因为整日吃吃喝喝,太过悠闲之故?”
    宁氏见她这番模样,也跟着笑了笑,心里是有些羡慕的。她虽是徐王府的世子妃,可是上面还有一个威严的婆婆,自己膝下又没有一个儿子,在府中也是需要小心翼翼,不敢有半分大意的,像显王妃这样过日子,她是想也不敢想的。
    “能吃好喝好,便是福气,”宁氏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侯氏,语带怜悯道,“若是这般也做不到,可真是难熬了。”
    知道她是在同情侯氏,华夕菀低叹一声:“女人总是不易的。”
    宁氏闻言笑道:“你何来此言,如今京城中谁人不知显王待你情深似海,温柔体贴,府中连妾侍通房都没有半个,若是连你都觉得女人艰难,我们这些人又该如何自处呢?”
    华夕菀笑了笑,不置可否道:“或许是吧。”
    宁氏其实心里也明白,显王夫妇或许并不像外界传闻那般恩爱。更何况即便真是如此,又能如何呢?天底下对丈夫情深一片的女人多如牛毛,可有世人夸赞半分?偏偏若是出现一个半个专一的男人,就仿佛成了世间奇闻般。
    那些被男人称赞的女人,无不是贤惠大度或是为男人倾尽所有的女人,世道何其不公,女人何其艰难?
    想到这,宁氏面上的笑意寡淡了不少,有些怅然道:“你说的对,女人何其不易。”
    华夕菀有些意外的看了宁氏一眼,宁氏给她的印象大多是寡淡平静的,可是能说出这种话的女人,似乎不该是这样的性子。
    “有些话我也不怕跟你说,”宁氏见她看着自己,笑着道,“你我都是俗人,心知女人不易,却也无法改变,与其他人又有什么不同,不过是自以为清醒的酒鬼罢了。”
    华夕菀心头一震,半晌才恍然道:“是啊,与别人又有什么不同呢?”她穿越十几载,除了比别人多一辈子的记忆,实际上与这里的世家贵女又有什么不同?锦衣玉食,美婢环绕,内宅手段,样样都不比别人少。可惜她重活一世,还不如宁氏这个不足二十岁的女子看得开。
    “总有一天会慢慢好起来的,”华夕菀释然一笑,“就算不是现在,但是世间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在几百万年前,还是母系氏族的天下呢。
    一路闲聊着进了三清观,男女分开进观跪拜祈福,男在前,女在后。
    道家的跪拜礼自有讲究,不是跪几下就完了的,华夕菀与其他人一样,认真的行完全套里后,就在道士举着的托盘里顺手取了一个香囊,美其名曰被开过光的福袋,说是能辟邪并且带给人福气。
    华夕菀虽是不太信这个,但是还是顺手让白夏把东西收捡起来,然后在后面听一位叫做玄发真人的老道士讲道。她听了半天,虽然觉得有些东西有点忽悠的性质,但是某些话还是有些道理。
    为了避免自己打瞌睡,华夕菀喝了好几口茶提神,等到太监来报要启程回城内时,她才松了口气,看来她是与道无缘了。
    三清观很大,有些皇家御用道观的味道,里面一草一木虽然不显奢华,但是自带道家庄严出尘之气,华夕菀一路上赏景,倒也觉得有些意思。
    出门后与华夕菀走在一起的仍旧是宁氏,因为前后都有人,她们两人倒没有像进来的时候说那么多话,只是说着哪家出的胭脂好,哪家做发钗的手艺不错。
    就在女眷们快要跨出大门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屋子里传来一声尖叫,惊得所有的女眷都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走在最前面的皇后面色难看的望向那个吓得面如土色的宫女,“三清圣地,尔等如此慌张模样,成何体统?!”
    宫女噗通一声跪在皇后面前,全身不断的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护卫们见情况有些不对,全部拔出兵器涌到小屋前,结果里面的景象让他们吓得恨不能挖了自己眼睛。
    领头的队长先是绝望,因为他们极有可能被杀人灭口,他看了看身后与自家共甘共苦多年的兄弟,干脆咬牙转身走向皇后,用不太高但是足以让其他皇室女眷的音量道:“启禀皇后娘娘,末将与其他护卫们发现,太子与……与丽美人晕倒在榻上。”
    与其等着皇后灭口,他们还不如把事情说破,如今在场这么多皇室女眷在场,皇后就算心里再不满,也只能把这事忍了下来。他一个人死了不足惜,今天还有这么多兄弟在场,大家都是有老有小的汉子,总不能全部给太子这个草包陪葬。
    太子与皇上的女人晕倒在同一张榻上?这里是道门圣地,今天又是皇上专程给太后娘娘祈福之日,太子偏偏与皇上新进的宠妃晕倒在一个软榻上,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更何况这是不是晕倒还不一定呢,没见这个领兵的脸色那么难看么?如果真是晕倒,这些护卫们的脸色能有这么难看?
    华夕菀看着皇后顿时血色尽失的脸,有些同情的叹了口气,太子可真专业坑爹妈的种子选手,一直在作死的道路上奔跑,至今也无人超越。
    “你胡说什么,太子怎么可能与丽美人在一起,若是再不闭嘴,小心你的脑袋,”盛郡王妃突然厉声呵斥道,“还不快快进去查看一番。”
    说完这席话,她也不管皇后的脸色有多难看,直接道:“皇后娘娘,不如我们也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没准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呢?”
    皇后一口气堵在喉头不上不下,看着侯氏微笑体贴的笑容,恨不得一巴掌挥上去,可是她偏偏不能。
    好在端和公主反应快速,忙接话道:“此事定有误会,我们身为女眷怎好去看,不如让这位领兵去查看一番,把误会澄清了。”
    “澄清”二字略有加重,端和公主这是在警告领兵识时务,领兵心里尽管有万千不满,可是却没法说出一个不字,可是还不等他走近,就见衣衫不整的丽美人突然从屋里冲了出来,重重的撞在墙上,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血溅了满墙。
    墙是为了迎接这次皇上祈福新粉刷的,丽美人的血染红了一大片,也染红了她浅粉色的裙衫。
    丽美人一句话,但是却胜过千言万语,她的撞墙自杀更是无声的控诉,让皇后想掩下此事,也无计可施。
    随着丽美人的倒下,皇室女眷中发出几声尖叫,几个胆子小的甚至直接晕了过去。
    端和公主心底渗起无尽的寒意,她听着四周的尖叫声,隐隐有种这次真的麻烦大了的感觉。
    强迫父亲的妃嫔,这种事闹出来,太子……就完了。
    华夕菀看了看身边也摇摇欲醉的宁氏,干脆也跟着脚底打晃,眼睛一闭,直直往下跌去。
    “王妃,王妃!”白夏伸手扶住华夕菀,惊惶道,“王妃,您怎么了?”
    白夏这丫头的演技,真能打个满分。
    被几个丫鬟扶着的华夕菀如是想。
    然后,她就听到宁氏身边丫鬟们担忧的呼喊声。
    好吧,每一个演技精湛的主子身边,都会有几个捧哏的丫鬟,为她们的敬业点赞。
    她的心头,墙上那溅开的血花异常清晰,清晰得她闭上眼睛都能描绘出血花溅开时的样子。
    第52章 每个人都是好演员
    “你说什么?”启隆帝听到护卫来报后,差点气得背过气,可是好歹还记得这是什么场合,于是起身向与他对弈的三清观主行了一个道家礼:“真人,只怕这局棋朕是无法继续下了。”
    观主淡笑着起身道:“下棋乃是随缘,陛下请自便。”
    启隆帝无心与观主寒暄,匆匆离开内室后,便大踏步朝西苑方面走。等他赶到的时候,在场的女眷已经全部退回室内,太子也穿好了衣服,丽美人更是被抬了下去,唯一刺眼的只有墙上的那一滩血迹。
    丽美人是他近来比较宠爱的女人,不然此次赐福名单中也不会有他,可是现在自己的儿子把自己小老婆睡了,小老婆当着皇室一众女眷的面撞墙自杀了,他即便有万千的手段,也挡不住这悠悠之口了。难不成要他把在场所有的女眷全部杀人灭口,如果他真这么干,明天整个大昭朝就要换人坐了。
    随后赶到的还有宁王、显王、盛郡王以及徐王府世子等人,宁王虽是太子一系的人,可是发生这种事,他心中也满是懊悔,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的归了太子一系?
    这身为儿子的逼死庶母,可是德行有亏的大事,还被这么多女眷瞧见,更不提现场还有这么多护卫,这事是瞒不下去了,除非在场所有的人都是太子一系的人。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近些年太子因为太过跋扈,早就得罪了不少的皇室宗族,更别提外面有人传言盛郡王妃小产与太子府上有关,以盛郡王在朝中之地位,又怎会不抓着这事做文章。
    “女眷们如何了,可受了惊吓?”宁王见状,只好避重就轻,问起那些在场的女眷们来。
    “回宁王爷,好几位贵人因为受了惊吓,昏迷过去了,随行太医已经去给贵人们诊脉了。”一名护卫回答道。
    一直沉默的晏晋丘闻言后,极其自然的问了一句:“显王妃如何了?”
    鉴于显王爱重王妃的消息全京城皆知,所以护卫倒是半点也不意外,当下便答道:“显王妃被吓得晕了过去,已经被扶到内室休息了。”
    “嗯,”晏晋丘皱了皱眉,脚在原地动了几下,然后站定了。
    护卫见显王随时准备进内室的样子,不禁想,若不是因为内室有其他女眷,这会儿显王爷恐怕已经去内室了。果然百闻不如一见,显王果真是爱重王妃到极点了。
    “混账!”
    皇帝一声厉喝,吓得护卫忙垂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晏晋丘闻声望去,就见皇帝一脚把太子踹出几步远,要不是有两个小太监扶着,只怕早已经摔到了地上。
    “你们不用扶着这个孽畜,朕今日就废了他。”皇帝早已经气怒攻心,从身后护卫腰间抽出护刀,就要去砍太子。宁王见势不妙,忙上前跪在皇帝面前,双手抱住他的腿道,“皇上,您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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