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深夜,大阪郊外深山的蜿蜒山路上,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上行,车灯照耀之下树丛之间虫鸟走禽纷散逃去。
    与今晚不知多少次往返这条山路的轿车一样,黑色轿车的目的地也是那山间那灯火辉煌宛如天上宫阙似的山中大屋,山路上往返的压出的车辙彰示出今夜客流的不俗,从边野疯长的草灌又可以看出这条土路是近期临时翻修出来的,只为了今夜客人们的来访。
    “那里就是极乐酆都么?”
    黑色轿车后排座上一个男孩探出头看了一眼高处的灯火,朦胧的金色光晕氤氲在山屋阁楼之上,辉映着黑天明月,简直像极了童话故事中可望而不可即的黄金之屋。
    “藏得越深,玩得越大,这无论是在上流圈子,还是地下世界中都是广为流传的定理。”在副驾驶上,手持着匕首横住司机脖颈的男人也望向那金光之地:
    “在东京的地下水道被誉为‘铁穹神殿’,空间地形曲折复杂存在着不少不为人知的秘密集会点,死笼拳击、欲望派对、猛兽格斗...太多人因为平日中积蓄的暴力因子和色虐情绪得不到释放,才会选择在那种地方发泄,好像藏在阴暗的地方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展现出完整的自己。”
    “完整的自己?难道身而为人不该是能自主地压抑住欲望和不道德的冲动,这才应该算是‘完整’的表现不是吗?”后排座上林年收回了探出的脑袋对此表现出了不同的看法。
    “有些人崇尚人本身就是野性动物,暴力和强权才是生存之道,大概今晚聚集在那栋屋子里的人都是你身边这种货色。”良一说。
    林年想了想又看了一眼身边被内裤塞着嘴巴只穿着条碎花裤衩满头大汗的中年富商:“你怎么看。”
    富商心说我怎么看,我只能用眼睛看,你把我嘴巴里内裤取下来我就不只是看,还得撕破喉咙叫了。
    从东京离开后,林年和大久保良一驾车来到了毗邻繁华城市的一个小县城,在考虑过后果断的弃车选择了搭乘末班的新干线直奔远离东京五百公里外的大阪,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他们就完全脱离的本家鹰犬的视野到达了新的城市。
    据电话中妩媚温柔的女人透露极乐馆驻在大阪的郊外,所以林年他们收到的地址不是路段和门牌号,而是相当精确的经纬度定位,在友善的借了大阪当地yakuza的一部手机后,经由谷歌地图他们成功定位到了极乐馆的位置。
    而如今为两人代步的这辆黑色轿车也是他们在前去极乐馆途中撞见的,他们其实最开始坐的是出租车——是的,他们准备搭出租车去极乐馆。沿途上有些秃顶的出租车司机也是话痨,操着一口地道的大阪腔一边给两人科普大阪的四天王寺多么香火旺盛,在那儿求佛有多么灵验,又一边操着方向盘向后座的林年竖起大拇指夸他大阪口音好正宗。
    当时良一被烦得不想说话只能一直往车窗外看风景,正好就看见了那辆黑色轿车一直行驶在他们的后面,他们转弯,出租车就转弯,他们上高架,出租车就上高架,他们出城,出租车也出城。
    然后...然后黑色轿车就被他们两人给截下来了,他们怀疑车里面的人是本家的探子,林年刀都提出来了差点剁了司机的狗头,结果才发现车内的人只是当地知名的一个做保健品的富商。
    于是一问目的地,豁,巧了,兄弟你也走极乐馆啊?车和钱都借用一下没问题吧?
    富商最开始表示有问题,然后内裤被脱下来塞嘴里后大概就没什么问题了。
    “粗略点了一下,现在我们手上大概有两千万円,算是基本赌金。”林年大腿上放着一个24寸的黑色手提箱面朝着他打开,里面万元大钞一扎扎的捆放着,大概如果商人们信神的话,无疑福泽谕吉就是最完美的化身。
    “才两千万?这家伙不是当地的保健品大亨么?”良一看了眼后视镜里满脸委屈的富商皱了皱眉。
    “不够么?可以拿他的信用卡或者银行卡吧,只要知道密码应该都能刷吧?话说极乐酆都里允许刷卡么。”林年又伸手在富商衣服内侧摸了摸。
    富商不自然的扭动着,好像是被挠到痒痒肉了,林年摸了个半天也没摸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蹭得一手汗怪恶心的。
    “算了。”良一说:“两千万虽然少了点,但如果运气不错的话,或许也应该能摸到极乐馆大费周章弄出的‘噱头’了。”
    听到噱头二字,富商打了个哆嗦。
    从两人上车开始,他便被两人问了许多有关极乐馆的事情,他本以为车上这两人是冲着打劫来的,却没想到两人的目的居然跟自己一样都是奔着极乐馆那最为让人沉沦、着迷的‘曼陀罗’去的。
    极乐馆毋庸置疑是一间开放在深山中的赌场,它装潢豪奢、隐居避世,美女如流云,好酒如山泉,在这里你可以玩得很大,大到没有上限,一场赌局中流水过亿、过十亿都是寻常之事。但其实这一切都并不是吸引整个日本富豪云集的理由,类似不限额的地下赌场无论是在东京还是在大阪都有,如果只是想寻求刺激他们干脆点直接就近去那些赌场不是更方便吗?
    一月一度,称谓‘试营业’的极乐馆之所以能吸引如此多富豪蜂拥而至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这地方自试营以来打出的唯一一个、也是最大的噱头——‘曼陀罗’。
    曼陀罗是传说中的妖花,它的花语是‘不可预知的死亡和爱’,它是冷漠的观望者,盛开与死亡之临,麻木地祷告着每一个逝去的生命,据说千万人之中只有一个人得以有机会看见花开,而后目视花开的人将会带着极乐永生于彼岸。
    在极乐馆,当你经由赌桌积累的金额达到一个上限时,你就真的有机会惊见‘曼陀罗’在你身边悄然盛开,那会是极乐馆最为美丽的女人屈身坐在你的身旁,媚眼如丝地仰视着你,你将会被她宴请到赌场最深处、最神秘的贵宾间,美人为你斟酒温声细语地询问你来极乐馆的目的、你此间心中抱负的愿望。
    一切的愿望。
    合法的,不合法的。
    残忍的,温情的。
    违背伦理的,情乎合理的。
    若是你身怀重病,想要弥留人世再享用声色犬马,极乐馆会为你奉上一只彩虹般的试剂,在里面封存着摆脱病魔的权与力。
    若是你想置仇家于死地,极乐馆的黑色鹰犬将随风入夜,择日一颗新鲜的头颅将会包裹在鲜艳的礼盒中寄送到贵宾室中你的面前。
    若你是个千古难得一遇的痴情男子,说你想要曾经初恋的女友对你回心转意,极乐馆都能利用操纵人心一般的魔法将对你不屑一顾的那个女人变为你的忠犬俘虏。
    金钱不能买到一切,这里都能购买,条件不过是金钱的多少而已。
    与富豪们用各种手段积累到的财力相匹配的是这群人日益增长的野心和欲望,而极乐馆就是一台张着血盆大口的自动售货机,你向里面投入金钱,极乐馆就会为你实现各种阴暗的愿望,他们仿佛人间行走的恶鬼一般将一切伦理法制踩在了脚底,从而彻底将富人们手中金钱本身应有的力量释放到了极致。
    经由富商的嘴里知道了这个消息,林年和良一的目的就从单纯的‘破坏’、“滋事”、‘复仇’上改变了。
    他们或许可以捣毁极乐馆这个魔窟,将其中所有猛鬼众的鹰犬格杀当场,用鲜红的血浇灌死者墓碑前娇嫩的白花,但这样并没有解决最根本的问题,失去试营业极乐馆不过对于猛鬼众来说只是少了一根尚未成熟指头,他们可是为良一带来了死亡和离别,光是疼痛是不足以赎罪的。
    所以良一和林年决定要赴宴参加极乐馆的这场豪赌,亲眼目见‘曼陀罗’的盛开,再在这朵地狱之花的耳畔许下致命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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