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周子舒已经快刀斩乱麻地用完了十多张纸,大功告成,便将笔丢在一边,拿起最后一张,轻轻地吹干,然后将第一张拈起来,就着掌力往墙上一拍,那细软的宣纸便陷在了墙里,他手动作不停,片刻间将十几张宣纸按着顺序一字排开,全部拍到了墙上。
    蝎子的脸色已经青了——只见那十来张宣纸上,线条十分简单,画得乃是……春宫图。
    十分简易的春宫图,只有两个小人,一个圆圈代表头,伸出去寥寥几笔勾出身体和四肢……咳,五肢,虽然画得简单,但人物动作倒还栩栩如生,从如何解衣到最后,一点不差地画出了整个过程,叫人一张一张地看下去,竟还真有种画上的人是动起来的错觉。
    温客行憋了半天,尽量中肯地评价道:“阿絮,看不出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周子舒忙客气道:“雕虫小技,惭愧惭愧。”
    温客行发现他的脸皮越来越厚了,便也不知说什么好了。蝎子用力将手中茶碗扣在桌上,“腾”一声站起来,怒极反笑道:“周兄这是戏弄我么?”
    周子舒双手拢在袖子里,不慌不忙地说道:“这话又是怎么说的呢?我问是谁要杀张成岭,阁下只告诉我们买家是谁,并没有说出他身后是谁在指使,这不也是钻空子么?既然如此,你只说我们俩做一场给你看看……”
    他伸手敲敲墙上的画,说道:“我们俩就做一场给你看了——有画的不像的地方,还请阁下多多指教。”
    温客行好像唯恐蝎子看不懂,热情地解说道:“实在太对不住了,我家这位手艺不大好,来来,你要是看不懂,我可以给你说,上面那个小人呢,就是我……”
    周子舒斜着眼扫了他一眼,凉凉地打断他道:“解释就是掩饰,你何必呢?”
    蝎子的拳头握紧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欺人太甚!”
    话音未落,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四面竟凭空冒出了七八只黑衣的毒蝎子来,温客行和周子舒却并不显得多惊诧,温客行还笑道:“在下这点风流韵事,竟然还会被诸位围观,实在是惭愧啊。”
    毒蝎子们不准备多废话,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训练有素地集体像两人扑上来,周子舒抬手一拍,便将眼前的小桌拍翻,借机飞快地向后退去,此时已是将近子夜了,他胸口开始隐隐生出一点闷痛,于是并不逞强,好汉不吃眼前亏地对温客行道:“交给你了。”
    然后虚晃一招躲过一个毒蝎,飞身跳窗跑了。
    温客行苦笑连连,有生以来第一次做替人收拾烂摊子的事,见周子舒已经跑得没影了,登时手下不再留情面,一掌拍出去,他眼前的一个蝎子竟然像是被他这一掌吸干精血了,电光石火间,脸上露出来的部分的皮肤竟然飞快地萎缩灰败下去,眼睛瞪出了眼眶,像是变成一具干尸一样,死了。
    温客行看着自己的手掌,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开个小玩笑而已,蝎子兄何必动怒呢?”
    蝎子冷静下来,抬起手止住他的毒蝎们,戒备地打量着温客行,问道:“你是什么人?”
    温客行挑起眼看着他道:“到现在,阁下若还不知我是什么人,毒蝎岂非也太不中用了?”
    蝎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眼角“突突”地跳了起来,温客行将声音放得更低,好像不准备让人听见似的,笑道:“同为邪魔歪道,何苦互相为难呢?”
    他说完转身要走,这男人虽然满脸嬉笑,一张脸上看不出任何恶意,可不知为什么,那一瞬间身上散发出强烈的、叫人难以忽视的血腥意味,在场众多毒蝎竟被他气息所迫,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拦住。
    蝎子忽然叫住他,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是谁买了死士……”
    温客行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多谢啦,我大致想明白了。”
    他飞身也从窗户跳了出去,追着周子舒而去,转眼便不见了人影,只有嘴里嘀咕出的一句话还仿佛留在原地似的:“我若是笨到老也想不明白,岂不是要让那群虎视眈眈的小鬼给扒皮抽筋了?”
    风崖山,青竹岭,有恶鬼众。
    周子舒走得并不快,他一路思量着在蝎子的地下室里看见的那些药人,想着那传说中的长舌鬼——长舌鬼明显是认出了温客行,却还是要杀他,果然这其中故事不少,那长舌鬼看来本事并不大,他身后的又是什么人?
    是那红衣的孙鼎在故布疑阵,还是他口中说的那六根指头的吊死鬼薛方搞得鬼?
    正这当,他忽然听见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往这边来,此时夜已经很深了,街上早已打更,周子舒下意识地闪进旁边一条小路,勉强运功压住七窍三秋钉不叫它发作太过剧烈,仔细听着。
    那人似乎越来越近,脚步虽然凌乱,但是能听出是有轻功的人,只是不知为什么,喘息却极为粗重,似乎是……身上有伤?
    周子舒还没来得及去看是谁,便听见身后一个人靠近,他脊背一僵,猛一回头屈指做爪抓向那人咽喉,却被中途拦下来——温客行拍拍胸口,委委屈屈地看着他,做了个“谋杀亲夫”的口型,周子舒这才将手放回来,继续放眼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跑过来的竟还是个熟人,就是那曾经因为琉璃甲而找上过他的绿妖柳千巧,她这回没有易容,露出她那可怖的本相,形容更是狼狈,头发散开,嘴角还带着血迹,周子舒便轻轻地皱起眉。
    不妨身后忽然伸过一条手臂,拦腰揽住他,一只手贴住他的胸口,只听温客行他耳边小声道:“你别压着,省得明日发作起来更疼,我们在这里等上一会便是。”
    周子舒皱眉道:“那……”
    温客行“嘘”了他一声,只是轻轻地抱着他,一丝极细的内力顺着他的掌心涌过来,梳理着他的经脉,却又不敢稍微用力,唯恐动作大了震动了他的钉子,周子舒顿了顿,并没有拒绝,只是凝神闭目,无论是谁跑过去,都先熬过这一宿再说。
    且说他们俩这是一夜未归,张成岭自作主张地追着那群黑压压的女人去了,他不敢离得太近,唯恐被人发现,又害怕有人认出他来,便在路边捡了一块泥巴,把一张脸抹得花花的,又把头发扒乱,只装作一个小叫花子的模样。
    追了整整一天,这群女人好像苦行僧一样,脚程极快,也并不休息,只在天已经再次黑下来的时候,才停在一处小客栈里,张成岭冷眼旁观着,只觉着这高小怜实在苦不堪言,被这些女人生拖硬拽了一路,他想着,若是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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