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常清还不清楚李嗣业所打的如意算盘,以为拿下了大勃律完成后续接盘,就可以班师回碛西,然后李大夫上叙功奏疏,等待加官进爵皆大欢喜。
    岂知拿下大勃律只是餐前的一道开胃汤,北印度才是真正的主菜。当然以印度的物产丰富,它也能当得起一道主菜。
    大勃律归降的五天后,李嗣业派出去监视各国动态的斥候(谁知道派斥候是真是假)突然传来了消息,说是北印度企图集结兵力要帮助大勃律国把唐军赶走,将领土重新夺回来。
    许多不明真相的唐军将领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帮助大勃律复国是你北印度该操心的事吗?人家吐蕃打了败仗退走还没有说要重新集结兵力夺回来,你处于南边的国家跟着填什么乱?就算你与大勃律接壤让你感觉到了危险,但在这克什米尔地区还有一个雅利安人建立的国家叫拉利塔迭多,人家这个国家都没有说要出兵帮助大勃律,你北印度也管得太宽了。
    大家对这个国家的神奇想法都不敢相信,封常清也质疑北印度的动机,但是都没有对这个消息的准确表示存疑。
    因为李嗣业大夫很快做出了反应,甚至听到这个子虚乌有消息后还很高兴。
    按照唐军的传统,得知敌军的行动后绝对不会被动防御,所以他立刻下达了进攻北印度的命令。
    李嗣业没有派立下新功的封常清带兵,而是命令赵从芳带领归仁军为主力,白孝德率领一部分龙朔军和疏勒军为前锋,兵分两路朝着印度进发。
    在这两位心腹将领出发前,李嗣业亲自给他们开了小会,讲明白此战的目标是曲女城守军,还有北印度的最高权力机构婆罗门神庙与耶萨婆曼王宫。在这样一个神权为主的社会里,只要控制了婆罗门僧侣,就等于控制了整个国家,连耶萨婆曼这个国王,都可以像垃圾一样弃掉。
    李嗣业对他们两个还不放心,又派了精通梵文,熟悉印度风土人情的戴望担任军师兼向导。当然总决策权依然在赵从芳手中,他是安西军在南亚地区的拳头,自然应该独当一面。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戴望给两位将军科普了曲女城的现状及城池的构造。在什么德里、加尔各答兴盛之前,这里才是印度的中心,戒日王朝的首都,也是继孔雀王朝首都华氏城之后古印度最兴盛的城市。
    “过去的孔雀王朝和戒日王朝曾经统一过印度,戒日王朝在太宗时期也兴盛一时,只是戒日王死后,统一的国家立刻四分五裂,连曲女城都被大臣占据自立为国王。当年王玄策出使印度时恰好赶上了这一时期,遭到这国国王的袭击,死伤二十多人,贡品全部被夺走。王玄策和孤身前往吐蕃从松赞干布处借来一千两百兵,从泥婆罗处借来七千人,指挥着这八千多人便攻破了曲女城,前后经历两战俘虏其国王,王妃和宫室成员一万多两千人、牛马两万余,回到长安献给太宗皇帝。”
    “王玄策挺牛啊。”白孝德吃惊地说道:“这段过往我怎么没听说过?”
    戴望感叹地说道:“不是王玄策牛,而是太宗一朝牛,天可汗牛。若非有天可汗震慑四夷的大唐国力,王玄策如何能够从吐蕃和泥婆罗两大强国手中借来兵,又如何能够击破曲女城俘虏中天竺国王?可惜如今我大唐国力虽盛,影响力却远不如从前,让吐蕃人在周边屡屡挑衅也就罢了,连南诏那样的弹丸小国,也敢公然造反。”
    白孝德骑在马上满怀豪情说道:“如今的大唐虽不及太宗天可汗的威风,但也不远矣。李大夫执政安西攻取了河中故地,攻取了大小勃律。如今不也正在进攻北印度么?虽然没有吐蕃,泥婆罗借来强兵,但也有识匿国和护蜜作为盟友助战。”
    “说的正是,”赵从芳一听说白孝德给李嗣业歌功颂德,立即也不困了,跟着他的话往下续:“如今安西北庭的掌控区域是自高宗以来最广阔的,其中一多半是李大夫的功劳,如今李大夫已受圣人绘像凌烟阁,已是近百年来之未有。”
    戴望坐在马上沉吟不语,赵从芳从他面具下面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他这样曲意逢迎,不就是为了让这位戴六郎听到好传到李嗣业的耳朵里么?
    白孝德问戴望:“这北印度兵力如何,士兵的战斗力如何,甲胄可坚固?可有什么厉害的阵法?”
    “北印度国王耶萨婆曼麾下共有兵力三万人,如今在曲女城中只有一万,其余两万人分别驻扎在拉哈尔和摩拉婆,我军需绕过拉哈尔直取曲女城。他们的军队甲胄防护几乎全是皮甲,注重美观而不注重实用性,军队战斗力尚可,在印度诸国中算是强的。阵法嘛,无非是简单的方阵,对了,他们有非常厉害的象阵,虽然行动速度不如驼马,但皮糙肉厚极难对付。”
    “象阵?什么东西?”白孝德一头雾水。
    “你没见过大象?”戴望抬手比划道:“这玩意儿比两头马都高,体型比五头牛都壮,耳朵如同蒲扇,鼻子像一条长蛇。”
    于是乎,在白孝德的脑海里幻化出一条凶悍的怪物,体型如牛却比牛壮出五个牛,马腿长长的如同高跷,脸上长着凶悍的毒蛇,张开了血盆毒牙撕咬一切。
    “这么可怕?这如何能战得过?”
    “可怕倒是不可怕,大象性情温驯,所以更容易畏惧。它们害怕狮子,也害怕明火,更怕爆炸。这次远征大勃律赵镇使带来了投弹营,他们手中的猛火雷正是象阵的克星。所以与北印度军队作战,最大的难题不是什么象阵,而是攻克曲女城。”
    赵从芳从前面回过头来,笑着说道:“要攻克曲女城,我倒是有一计,只不过需要戴六郎辛苦一下。”
    “什么计策?”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赵从芳放慢骑速,与两人并排而行说道:“戴望你亲率一千人在曲女城下挑衅,婆罗门神庙和耶萨婆曼对你非常仇恨,他们必然派兵出城与你作战,你趁机不敌撤退,等敌军追至我们预设的埋伏地点,可一举将其击溃。”
    “打败敌军后不要杀俘,把他们当做人质押着攻城,届时城中兵马不足,必然被我所攻克。”
    戴望暗暗嘀咕,押俘虏攻城这么狠辣的手段,在天竺人的眼中是要遭受神罚的。
    然而白孝德却心中存疑:“这么简单的计策,他们能上当吗?”
    戴望在心中沉吟了良久,可能是在考虑梵天神会不会降罪,才表示赞同道:“完全可以!这些天竺军还处在礼仪战争的阶段,两军对垒相互约定战场,绝对不使诈。若有不守规矩的一方,会受到婆罗门神庙的制裁,还会受到神明的诅咒。”
    “所以你们可以使用三十六计,阴谋诡诈,只要不怕梵天的神罚即可。”
    “怕个屁!”白孝德哈哈大笑:“这个梵什么天是天竺人的神,又不是我们的神,祂也只能管得了他们,管不了我们。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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