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业也想过提前除掉杨国忠的做法,但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最终排斥了这种想法。安禄山意图谋反这已经是定势,即使杨国忠突然暴毙也改变不了结果。况且做这种事情不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若是嫁祸不成反暴露自己,不仅和朝廷站到了对立面,反而让幽燕的安禄山找到了可乘之机。
    杨国忠派人监视河西进奏院,曹安定再也无法自由活动,本来他要在今年之内暗中向少府监下属的北都军器监购买两百套将校甲胄,三千套步卒甲胄。这些甲胄一大部分以日常损耗更换的方式交易,合法公文中有徇私舞弊的成分,另外一部分就是完全以灰色渠道暗中买卖了。
    现如今只有李嗣业有能力花大价钱购买这些东西,他本来准备在今年内完成两件事,第一件就是将河西各军现有的骑兵整合到一起,再从陇右厩牧署和回纥等北方少数民族手中购买马匹,训练士卒增加定员,组成一支三万人的铁骑,再一件就是征募扩充五千余人组成火炮营,介时河西的总兵力将达到九万,他才拥有更大的信心在接下来的战争中一举击溃安禄山。
    但扩充兵力总要有最基本的防护,无论河西、安西、北庭还是河中吐火罗,乃至是驻印军在朝中皆有定员数量。他若想不声不响地扩军,自然绕不过甲胄这一关。如今曹安定行动不便,暗中从长安购甲的路就算是中断了。
    李嗣业也筹谋过在河西创建甲坊署,但制甲不同于制造普通刀具,甚至比制弓和制槊都更需要技术人才,如何打造大小相等的甲片,如何给甲片打孔的技术含量不是一般的高,不是随便找一个铁匠就能做得出来的。
    朝廷少府监的军器监属下有一大堆制甲匠师,祖祖辈辈都以此为业,享受专门的匠籍身份,领取朝廷的俸禄。这不但是铁饭碗,而且没有猎头敢从这里挖人。就连日本遣唐使数次来长安,希望能派人在军器监甲坊署做学徒,都遭到拒绝。他们只得到几件甲胄样品带到了日本。
    甲胄是朝廷严密控制的军器,管制远比弓弩严密,私人藏匿甲胄等同谋反。周亚夫打造五百甲胄欲作陪葬,被汉景帝认为是造反论处。能与甲胄享受同等待遇的,也只有陌刀这种大杀器了。
    李嗣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既不想受到朝廷怀疑,又想整出一批坚固耐用的甲胄以供扩军,实在是让他挠破了头皮。
    他突然想到了兴起于明朝的棉甲? 内衬铁片外套棉毡? 对于火器的防护优于铁甲,对冷兵器的防护优于皮甲? 既能够保暖? 也不受形体的限制。对于他现今而言,是介于铁甲和皮甲之间的替代品? 给步卒和炮营用足够了。而且万一哪一天火炮炸膛。棉甲对于破片还有很好的防护作用。
    如今安西军屯中有很大一部分面积的棉花田,各镇的库房中或许也堆积有? 河中地区的百姓喜欢用棉花和动物毛皮织地毯? 这些都可以大量征用。而且如今正是三月,即使是扩充棉花种植量也来得及。
    而且河西北庭安西各地都有堆积的旧账本和废弃纸张,也可以命人收集起来做成纸甲,坚固程度甚至不低于铁甲。
    这是他在天宝十四载这个特殊的年份里为扩充军队所做的最后努力? 本来他还规划在河西屯田? 以及把印度经营成为粮食和棉花生产基地以供应安西、北庭、河西。以彻底断绝陇右对中原物资的刚性需求。不过眼下所有一切都要为快要发生的战争让步。
    ……
    皇帝后知后觉,意识到杨国忠的行为太过危险,无疑是在迫使安禄山速反,他立刻把杨国忠叫到御前训斥了他一通,要求他中止各种针对安禄山的行为? 把占据安禄山府邸的京兆府兵丁给撤出来,原本关进大狱里的安的客卿也要都放出来。哦? 已经杀掉了啊,那只能就这样了。
    杨国忠虽然笨? 但是足够忠诚,年老的皇帝对于臣子也就只有这么一点要求了。
    他对杨家的盛宠持续不衰? 把杨玉环当做真正的夫妻来对待? 也把她的娘家当做的真正的国戚。杨家的直系亲属就没有低于三品官的? 杨国忠更是成为了活着的司空。杨家的三位夫人,每年被赏赐几百万脂粉钱,皇帝每次游猎,杨家的队伍最为繁盛。杨氏兄妹上元夜出游,杨家恶仆竟然能挥鞭将公主惊落马下,皇帝的处理结果也只是偏心地各打五十大板。
    就算如今大唐危机在即,他依旧把杨家攥在手里当块宝,弘农杨氏在李唐百年中,还从未得到过如此的重视和盛宠。
    李隆基开始给杨国忠擦屁股,亲自动笔给安禄山写了一封宽慰的信,并在信上说决定在六月份给安庆宗和荣义郡主成婚,邀请他这位公爹前去长安观礼并看看儿媳妇。
    但安禄山这个时候已经神经紧绷,任何的借口的邀请他都不会去,对付皇帝的这些召唤,不用问,问就是重病在身。
    可能安禄山后来真的染了重病,就是由于他不停地咒自己染病,算是老天爷真的满足了他的愿望。
    七月份,安禄山向皇帝上表,说是要往长安献宝马三千余匹。他派出的每匹马有两名士兵担当执控夫,并有二十多名番将指挥护送。三千匹马参与护送的人员就有六千多,这些人护送着马匹进入关中后,会不会被安禄山安置为内线响应叛乱行动。
    河南尹达奚珣察觉到了安禄山的举动别有用心,遂向皇帝上奏请安禄山献马事移到冬天,并让朝廷自派控夫,不烦安禄山派人。
    皇帝也醒悟到安禄山的行为异样,终于开始怀疑他有反心,只是此时的安禄山已经势大难制,成本最小最经济的处理方式就是诱他进京,但这又何其困难。
    八月份,李隆基又派出中使冯神威前往范阳幽州宣慰,并在手诏上写着:朕为卿在华清宫新造温汤所,卿可于十月入朝伴驾。”
    冯神威到达幽州后,在安禄山的床前宣读诏书,安禄山额头上贴着湿毛巾装病,既不起,也不拜,只是询问皇帝是否安好,又说:“马不献就算了,请圣使回去禀告陛下,禄山养好身体十月一定前往京师陪伴陛下。”
    “来人,送圣使回驿馆,明日严庄代我亲送圣使离开幽州回朝。”
    等冯神威一走,安禄山立刻将额头毛巾取下,从床上跳下来红光满面。对负手站在一旁的高尚说道:“圣人频繁派使者来邀我入朝,看来已经对我起了疑心,我似乎也已别无选择。只是李嗣业雄踞陇右,让我始终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我有幽燕铁骑万骑,直下中原,入关中无人能挡。但西凉,安西,北庭,均有强悍轻骑,他一但受皇帝诏令入关中平叛,我军如何能制?”
    高尚手执羽扇在胸前信心十足地说道:“某早已为主公思得一计,足以解西凉李嗣业之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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