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娡早就收拾好了自己,只是双眼红肿,一眼瞧着就知道是哭过。姚姒也不点破她,只让红樱把梅瓶交给采菱,便笑嘻嘻对她道:“这对梅瓶也不是多矜贵的东西,贺姐姐乔迁之喜!往后跟姐姐一个院子住着,咱们姐妹也就方便来往了。”
    ”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姚娡对这亲妹妹也并未有多大的怨恨,她让采菱将梅瓶收下,对姚姒道:“劳妹妹跑一趟,多谢你了!”
    “姐姐不必客气,我就住在西厢,与姐姐门对门的住着。姐姐的屋子是娘亲自布置的,也不知道还缺哪些东西,回头打发采菱向孙嬷嬷去说。”
    姚娡惜字如金,淡淡回她:“你有心了!”
    姚姒有心想缓和一下两人间的气氛,于是起身打量起屋子,有心找话题:“刚才进门时我抬头一瞧,总觉着有些不大对劲,现在才想起来,这屋子可不就是在等着姐姐给取个名好门匾呢!”
    她这一说,姚娡才想起来,取了自己院子的名字,就代主自己是这里的主人了。这种有属于自己的东西的感觉真好。只是她怕这又是一个梦,梦醒了她指不定又被姜氏给遗弃。这种患得患失间,她就又害怕起来,有心想拖延,道身子乏了,一时之间哪里想得出个好名儿来。
    采芙在她身后频频给姚姒使眼色,姚娡的心情姚姒多少有些体会,一时间心酸不已,她忍下心头翻滚的酸楚,起身走到姚娡身边,拉起了她的双手,软磨硬泡的要姚娡现在就给取个名,“择日不如撞日,左右姐姐这也都收拾妥了,来吧,咱们这就翻书去。”又拖着姚娡到书案边坐下,她拿了本诗经自顾自的打开,恰好翻到《桃夭》篇,便笑着将书指给姚娡瞧:“可是巧了,翻开便是《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不是为姐姐写的么。姐姐生得一副好容貌,好姐姐,咱们就把你这给取名桃夭居如何?”
    采芙和采菱都赞这名字好,虽然她们也不知这其中的意思,只是总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
    姚娡横了她俩个一眼,她怎么有这么两个狗腿的丫头,心里实在是对姚姒这自来熟的地痞无赖样难以招架,又不甘心被她这般打趣,于是急忙否决掉这桃夭二字。
    姚姒忙捂嘴笑着道:“那就灼华二字,女子风姿绰约,灼灼其华,说的还是姐姐呀。”
    至此姚娡还不明白这是妹妹在打趣自己,她也就白活一回了,忙拿手要捶她。姚姒哪里肯让她得逞,一个急闪就避开了书案。姚娡又羞又气,红着脸的追着她偏要打到手,偏姚姒像尾鱼一样灵活的闪躲,于是姐妹二人就你追我赶起来,屋里热热闹闹的满是欢快的气氛。
    姜氏进得门来,见到的便是姐妹二人嬉闹的情形。姚娡一个错眼,就瞧见了姜氏的身影,她的脸兀的就拉下来。
    ☆、第22章 挑拨
    姜氏谋划许久,才将大女儿从姚蒋氏手中夺回来,心里是十分欢喜的。只是大女儿见到她就拉下了脸,姜氏忍下心头的苦涩,走进屋里打量了下,见屋子已收拾妥当了,这才温声问姚娡:“娘不知道你的喜好,也不知布置得合不合你的眼,屋里若缺些什么,只管让孙嬷嬷开了库房取来。”
    姚娡神情淡淡的也不出声,兰嬷嬷在一旁忙替她说话:“多谢三太太费心了,屋里布置得极合娡姐儿的喜好,且样样都妥妥当当的,什么也不缺。再说娡姐儿也是个不挑剔的,左右日子还长着,若是需要些个什么,老奴都记着去找孙姐姐要去,总归亏不了娡姐儿的。”
    “你是个妥当人,娡姐儿身边有你看着我很是放心。”姜氏对兰嬷嬷护着女儿的这片心甚是欣慰,却也有些吃味,若不是老太太这么些年使绊子,她何至于与亲女闹成这样,这样一想心里又添重恨,却也晓得此刻不是吃兰嬷嬷的味,她这话便是在抬举她。
    兰嬷嬷也是个机灵人,忙福身道:“谢三太太的夸,这是奴婢的本份。”
    姜氏瞧着她神态温顺,便道:“往后姐儿还要你多用心,我自有谢你的地方。”
    兰嬷嬷忙笑脸道谢。姜氏再略打量屋里的情形,只见此刻丫鬟婆子脸上都带着笑,就对她身边的锦香道:“去我匣子里取了银子交到大厨房,叫她们整治几桌席面送到咱们院子里来,主桌上就做些素的,其它就不拘荤素。今日娡姐儿乔迁,咱们院子里不拘主子还是丫头们人人都有份,都给娡姐儿贺喜!”
    兰嬷嬷忙带着屋子里一干丫鬟婆子给姜氏道谢,姜氏笑道:“该给你们主子去道喜。打今儿起,娡姐儿身边你们要更加尽心尽力的服侍,往后你们一心为姐儿,自是少不了你们的好。念在你们这些年对姐儿的尽心,这个月多发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是姐儿赏你们的。都去给姐儿道谢吧!”
    这是姜氏在给姚娡做脸面,兰嬷嬷是喜笑颜开的头一个给姚娡道贺,尽管姚娡心里不大情愿的领姜氏这份情,但却不能现在就下姜氏的脸,只得忍住心里的不快,受着她屋里丫鬟婆子们的道贺。
    姚姒忙撒娇的滚到姜氏怀里:“娘真偏心,有了姐姐就不心疼您的小女儿了,左右我只有孙嬷嬷疼,我这就找孙嬷嬷去。”
    姜氏轻轻的往她身上拍了几巴掌,笑道:“有你这么吃你姐姐醋的,你姐姐才回到娘身边,娘自是要多疼着她些。往后你可不许淘气,你姐姐针线上的功夫很是了得,以后每日去跟你姐姐学些针线,也省得娘替你操这份心。”
    她从姜氏怀里钻出来,又走到姚娡身边对她使了个眼色,笑道:“看看,这心都偏到爪哇国去了,左右我的好日子是没了,姐姐可要多疼我些哟!”
    屋里被她这样插科打浑,姜氏与姚娡少了许多不自在。姜氏心里也明白对女儿不能急,左右是把女儿给盼回来了,往后有的是时间。
    瞧着妹妹与姜氏之间的那份亲昵,要说姚娡不羡慕是假的。她也曾幻想过,若是她得母亲的宠爱又是个什么样子,只是后来长大了,她也能明白姜氏的不得已,可她就是不能原谅姜氏。她也希望能被母亲当作眼珠子般的疼爱,只是她等得太久了,久到她的心里都住满了怨恨与无限多的委屈。当这一切都突然来了的时候,她无从释然!
    相较于姜氏这边的欢喜,缀锦院里的四太太和四老爷是满脸怨忿。
    四太太一口银牙咬碎,恨声道:“好生日子不要过,偏是无事都要起三尺浪来,这好端端的塞个美貌丫头给厚哥儿,她这是安的什么心啊?打量着我看不明白,咱们厚哥儿今年就要下场去,她这是成心的见不得咱们好,想要祸害咱们厚哥儿的前程呐。”
    四爷姚博厚今年十八岁,因着二房的庶子三爷姚博远还未成亲,是以他的亲事自然也被耽搁了。原本四太太的意思是打算儿子今年下场中个秀才郎,这亲事也就能高看几分。因着四老爷是庶子,虽管着府里的大部份生意,只是这一个庶字便是断了多少念想,因此二房的远哥儿亲事一拖再拖,四太太是打心里高兴着。谁知今儿老太太突地来这一招,长子赐不敢辞,这个叫冬雪的丫头还真不好处置了。
    四老爷绷着脸,对四太太的话不置一词,他低头沉思了许久,这才对四太太道:“明儿你带着这丫头给老太太道谢去,她既是要脸面,成,咱们供着她给她脸面,回头你就把这丫头安排到厚哥儿屋里,只是不许她进厚哥儿书房。她若是安份还好,不安份的你随便给她个由同发作了去。父亲那边我会寻个时机给说说,到时就算老太太责备下来,总是还有父亲在。家里的爷们儿一心读书,将来为姚家光耀门楣,若是被个丫头带坏了爷们,这是父亲最不能容下的。你也莫生气了,没得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四太太听四老爷这么一说,心气顺了许多。她柔声对四老爷道:“老爷也要担心些,她既是想着坏了咱们的命根子,也难保她不在外头给您使招,虽然父亲多有偏坦您,只是咱们厚哥儿将来还多要指望三房在仕途上的帮扶,也不好与她闹得太难看。只是委屈了老爷您,姨娘的事怕是不太好办了。”
    这个她自是指姚蒋氏。
    四老爷一哼,脸上戾气一闪而过,他却生生忍住了,过了许久才对四太太道:“三房那边你寻常多来往些,三房只得两个嫡女,如今娡姐儿回到三嫂身边,明儿你就带着姮姐儿和娇姐儿去给娡姐儿道喜去。左右是她们女孩子间的友爱,与她们处得好了,自是有咱们的好处。”
    四太太忙道是,见四老爷并未提起她们房里的庶女排行十四的嬉姐儿,想着这些年四老爷也不爱上姨娘屋里去,也没有像二房那样庶子好几个,四太太心里微暖,觉得没有嫁错人。
    第二日,四太太请早安时,果然将冬雪带在身边,好一通谢姚蒋氏的赏。二太太在旁边瞧着心里是恨得牙痒痒的。老太太只赏了二房与四房丫鬟,四太太来这么一出,同样是做母亲的,这明摆着就是她不重视庶子,庶子身边的事情连带也不上心,这不是打了她韦氏的脸吗?
    二太太想着今儿早上她的心腹杨婆子说远哥儿昨儿夜里已经将冬梅给收用了,心里更是好一通气,她正打算在姚蒋氏跟前如何替自己描补一番,姚蒋氏却指着她道:“这家里还是你四弟妹最懂礼数,你虽是官家太太,这点上却不如你四弟妹孝顺。”
    姚蒋氏这番话成功挑起了二太太对四太太的敌意,四太太心里直恨姚蒋氏这番挑拨给她竖敌,脸上却不显分毫。
    二太太被姚蒋氏数落了自是心气不顺,见四太太又是如木头楞子似的只一味的低着头,她这一口气儿堵在心里横竖不是,却不能在老太太跟前失了礼数,只得替自己辫护:“非是媳妇不懂礼数,冬梅昨儿夜里就被远哥儿开了脸,媳妇这不是怕她脸子薄,这才没带她来么。没想倒落了老太太好一番不是,还望老太太原宥则个些。”
    她话刚说完又朝四太太不阴不阳的道:“四弟妹也真是的,老太太疼他们哥儿几个,却独独的赏远哥儿和厚哥儿,这也是老太太看重他们的意思,我这做嫡母的是自是替他欢喜。爷们大了,该是放手给他们屋里人去管着了。这不,今儿我就赏了冬梅好些东西,冬梅这丫头呀欢喜得直给我磕头,就连厚哥儿读书也更上心了些。”说到这里她故意话一停,却又话赶话的道:“怎么的听说厚哥儿屋里,至今还没个屋里人?弟妹这也管得太宽了些,该是给爷们儿开开眼界了,总这么童子鸡的养着,爷们儿外出应酬那是要被人看笑话的,不若我替厚哥儿求个情,冬雪这丫头生得好模样,今晚就替厚哥儿屋里开了脸吧,四弟妹这样才是真真的对老太太的孝顺。”
    “你......”四太太呕得在心里滴血,既恨老太太无事生非的挑拨,又怨二太太这炮仗性子一点就着,且还呲牙必报,她脸上虽挂不住,到底还有一丝理性,回了二太太几句:“再怎么说厚哥儿也是你姪儿,二嫂子请慎言。远哥儿怎么着我是管不着的,厚哥儿的事二嫂子也不用替他操心,横竖有我这个做娘的在看着,谁对他好我是知道的。”
    姜氏看着屋里闹得不成样,心想老太太便是乱家的根源,这样欺负一个庶子媳妇,亏她们做得出来。便出声帮四太太说话:“四弟妹才得厚哥儿一个独子,自是看得严了些,这也无哥厚非。家里的哥儿难道非要养着屋里人才让人瞧得起,这起子歪风可是要不得。咱们自诩书香门弟,爷们自当以读书为重。”她这话不无讥讽,倒叫屋里众人一时不好接声。
    大太太想着,你一个没儿子养的也来参和,这不是自打脸吗?这时候不趁机踩姜氏几脚她难以消气,她待要出声,大奶奶站在大太太身旁,忽地捂着肚子唉呀一声,打断了大太太的思路,屋子里众人都朝她瞧过来。
    大奶奶不好意思起来,对着众人打起笑脸歉意道:“几位婶娘见怪,这几日我身子有些不爽利,肚子时不时的抽痛下,刚才实在是忍不住才出了声。”
    屋子里的剑拨弩张随着大奶奶这么一声“唉呀”消弥于无,姚蒋氏颇有深意的瞧了眼姜氏,又指着大奶奶道:“既是身子不爽利,就多歇着,左右你婆婆也闲着,若是家事处置不过来,让你婆婆相帮一二。”
    大奶奶听得这话心里嘎嘣一声,喑叹可真是好人难做。她本意是不要大太太又出言得罪姜氏,却不想老太太对她此举甚是不满,大奶奶夹在这两重婆婆之间,是顺了哥情失嫂意,她心中郁闷不已,却不敢得罪姚蒋氏,忙应是。
    姚蒋氏道了乏,众人才一一退出蕴福堂。
    姜氏回到芙蓉院时,孙嬷嬷喜笑颜开的把刚收到张顺的来信递给姜氏。姜氏终于盼得来信,忙急急的折开来瞧,信中提及他将姜老爷的身后事给办妥了,又托了人把姜老爷的棺椁送回奉化老家安葬。至于姜家其它人,有他一路跟着打点,姜家人并未吃什么苦头,若按如今这行程,他们一路走到福建的金宁港口便会登上开往琼州岛的船只,若姜氏想见姜家人一面,便按信上的日期往后推个月余时间,介时提前等在金宁港口便成。
    姜氏心下大安,有张顺这等忠义之人帮扶,可真是姜家的福气。想到此生还能再见到亲人之面,她激动得无以复加。金宁港离彰州也就一日的路程,按来信上的日期算,再过得三四日便成。
    姜氏忙和孙嬷嬷收拾东西,打算带着去见姜家人。
    ☆、第23章 为人处事
    姚娡被姚姒硬拉着与姜氏用了午饭,又被她以请教针线功夫给留在了姜氏的内室。姐妹俩一边说着针线上的事,一边看姜氏与孙嬷嬷忙活。
    姚姒见孙嬷嬷与姜氏罗列了许多物件,她心生一计,便有意与姚娡说道:“姐姐,你说娘去见外祖母她们,要带上这许多东西吗?”
    姚娡不情不愿别扭的道:“我哪里知道这些事情。”
    “姐姐可以想想啊。你看,外祖母家如今遭了大难被发配到琼州岛,咱们虽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子的地方,但一定不是好地方,你看娘和孙嬷嬷给准备的东西来,心意是好的,只就怕外祖母她们用不上这些东西,反而易遭贼人的觊觎。”
    姚娡心下知道这个妹妹素来聪慧,她也不笨,却猜不透妹妹这话为什么不去跟姜氏说,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何不直接跟母亲说去,在我这里念叨这些个也无用。”
    姚姒忙起身丢下手上的针线,拉着姚娡道:“我没任何别的意思,姐姐今年八月就要及笄,算是大姑娘啦。昨儿娘还跟孙嬷嬷商量着,待外祖母家的事了,娘要带着你开始学着看账理家。姐姐不若想想,若是你碰到这些事,该要如何打算?”
    姚姒这些话却有她的用意,瞧她不情不愿的模样,她是知道这两天着实为难了姚娡。可要融入一个圈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要她参与这个圈子里的事情,有些话姜氏不好说,她只得替姜氏补圆。
    姚娡瞧着这个老成的妹妹,她不由得一怔。搁在心里许久的心思不由得像泡泡一样冒出来。是的,她今年八月就要满十五岁,在彰州这地方,家里疼女儿的,差不多留到十七八岁才出嫁。只是女孩子早在十二三岁时就由母亲或是祖母开始带着学掌家理事,看账管理产业等等,为着将来能在婆家胜任撑家媳妇。以前她从未想过还有回到姜氏身边的一天,是以她很有些自暴自弃的混沌度日,现在难道还要赌气这样做吗?
    她心思虽单纯却也不笨,明白这是妹妹在纯纯诱导,她在心里也是感念妹妹这一番善意的。抹下心头异样的情绪,她认真思考了下,才道:“兰嬷嬷贫苦出身,她经常给我讲她小时候的事情,穷人家度日,往往半年的开销最多不超过五两银子,这已算是好日子。外祖母家虽有些不同,却也不需要些华而不实之物。”
    姚姒没想到姚娡这般的细心,不由得双眼亮晶晶的瞧着她,瞧着姚娡脸红红的,当下就有些恼了。
    “姐姐接着说呀,真想不到姐姐的心思这样细致,快说说,那咱们该准备些什么才好呢?”姚姒诚心实意的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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