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还是不能让香芷旋心安,随时担心大狗会扑过来给她一口。又细瞧了瞧那条大狗,见它活生生一头小狮子似的,样子当真是威风凛凛。
    袭朗没留意到她们到了院门外,正和夏易辰说着什么,一面说话,还手势温柔地抚了抚大狗的头。
    大狗很受用的样子,扭过头去,享受着爱抚。
    香芷旋不由奇怪,“你家这狗不认人吗?”袭朗可是第一次前来,从头到尾也没一点儿可亲的样子,大狗怎么就和他处得这么融洽?
    樊氏笑道:“男子虽然也有怕狗的,可也有很多打心底喜欢这种大狗。狗可是都很有灵性的,谁喜欢它,它心里清楚。”
    “哦,怪不得。”
    两个男人听到她们的语声,齐齐转身。夏易辰更是对香芷旋招一招手,“过来。”
    香芷旋瞥了大狗一眼,坚决地摇头。
    袭朗莞尔。她那么惜命,此刻怕是正担心被狗咬到,怎么肯过来。
    夏易辰就哈哈地笑,还逗她,“我还想送给你们几条狗养着玩儿呢,你这么怕可不行。听话,快过来看看。”
    “过来吧。”袭朗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心说有我呢,还会让你出岔子?
    樊氏也劝道:“去瞧瞧吧,院子里布置得很有趣,你看看。”
    香芷旋咬了咬牙,心说去就去,可有一点,要是我被狗咬花抓花了脸,我这辈子都跟你们没完。她携了樊氏的手,缓步走过去,随后就躲在了袭朗身侧。
    夏易辰又忍不住笑起来,随后也不刁难香芷旋,命人将大狗带进狗舍,几个人一起在院子里转了转。
    院子里还存着不少景致,大小样式不同的狗舍错落期间,全然是一间间小巧精致的屋舍。留在这院子里的下人,都是专门寻来照料这一群庞然大物的。
    太湖石、清溪、芳草地、小竹林、小凉亭,都是可供大狗歇息、喝水、玩耍的地方。
    跟着夏易辰生活的狗,运气实在是很好——这完全就是给它们单独打造了一个乐园。
    一面走,樊氏和夏易辰说起了一些生意上的事,要他做个决定。
    袭朗和香芷旋就刻意落后一段路,闲闲说话。
    香芷旋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香,小声问道:“喝酒了?喝了多少?”
    袭朗道:“三杯。”
    “真的假的?”
    袭朗笑,“没听说过我喝酒有个规矩?”
    “什么规矩?”香芷旋还真没听说过这些。
    “除了尊长,我喝酒只喝三杯。绝大多数人都知道我这个习惯,便是辈分职衔比我高,也不会强行劝酒。”
    “这样啊。”香芷旋知道叔父对酒没什么兴趣,自是不会贪杯的,便放下心来,又问,“遇到过故意让你破例的人么?”
    “家里那些人都热衷于让我破例。”
    “……”香芷旋哭笑不得,把话题扯到别处去,“你和叔父怎么在这儿消磨了大半晌时间?”
    “我在青海一带逗留过一年多,你刚才见过的那种犬类,在那边很多。”袭朗侧目看她一眼,“我养过两条。东面院子里又有不少好马,说起这些,话就收不住了。”
    “难怪。”香芷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你也这么喜欢狗啊?要不然就养一条?但是要从小开始养,不然我每天连觉都睡不安稳。”
    袭朗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不用。你就让我忙不过来了,哪儿还有那个工夫。”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香芷旋气鼓鼓斜睇他一眼。
    他眼中是满满的笑意、暖意。
    过了一会儿,四个人返回前面,还是分两桌用饭。
    到达香芷旋的陪嫁宅子的时候,已是星光璀璨时。
    行至外院,袭朗下了马车,在宅子里来回游走一番。纯属习惯如此。
    宅子小巧精致,只内外院花园三进。屋宇有些年头了,但是定期修缮,干净整齐。香家该做的门面功夫都咬着牙做足了,给阿芷的陪嫁并不吝啬,没什么可挑剔。
    正屋里的香炉轻烟飘渺,清甜的茉莉香丝丝缕缕弥漫开来。
    香芷旋忙着收拾放在这儿的不少自己喜爱的物件儿,面前摆着一堆匣子包裹。抬眼看到他进门,盈盈一笑,一如平日的纯粹柔美之中,多了一点点由衷的喜悦。
    “怎么这么高兴?”
    “叔父、婶婶都喜欢你,我当然要高兴了。”她见他没有宽衣洗漱的样子,就问,“是不是还有事?”
    袭朗笑着到了她近前,刮了刮她鼻尖,“我要去前院见幕僚,大概要很晚才能回来,别等我,你先睡。”
    “嗯,你去吧。”香芷旋将祛疤的那瓶药放在了炕桌上,“含笑带来了药草,你回来后记得先泡药浴,然后自己把药上了。”
    “好。”袭朗笑着啄了啄她的唇。
    他去了外院之后,香芷旋和留在这儿的几名丫鬟说了一阵子话。她们都服侍了她三几年,有些情分,但最初都是老太太安排到她身边的,心里到底不踏实,便安置在了这里。丫鬟们的日子清闲,月例也不少给,皆大欢喜。
    **
    翌日,钱友随袭脩前去给长辈请安敬茶。
    老夫人卧病在床,起不得身,赏赐的东西却很是贵重,一看就知是压箱底的宝物。钱友梅欣喜不已,回到房里,将老夫人和宁氏赏的东西放在一起比较,立时觉得后者出手寒酸。后来又询问一直留在三爷房里的丫鬟小莲:“四奶奶敬茶的时候,老夫人赏了她什么?”
    小莲听出她的意思,心里觉得有些小家子气,但是现在这人是这院里的主人,她不能流露反感的情绪,只是如实道:“不过两样碧玉首饰,可比不得老夫人赏赐给您的宝物。”
    钱友梅眉开眼笑。
    “可是,三奶奶——”小莲既担心她高兴过头言行张扬,又怕她不明就里惹祸上身,“几日前,老夫人又赏赐给了四奶奶几样压箱底的宝物,只是情形有些奇怪。”
    “哦?”钱友梅身子前倾,“快与我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小莲便将老夫人初次唤香芷旋到松鹤堂的事情说了一遍。自然,并不知道全部细节,只是说了自己听说的。
    钱友梅若有所思,喝了口茶,又道:“横竖无事,你再与我说说近来府里都出了哪些事——就是四奶奶进门之后的大事小情。”
    小莲巴不得她心里有数,将自己所听说的一切娓娓道来。
    钱友梅越听脸色越差。
    这边主仆两个说着话,二老爷照着“债主”的吩咐,去了城东的荒凉之地,交出银票赎了袭朋、拿回借据。
    短短时日,袭朋瘦了一大圈儿,面色枯黄,眼神黯淡无光,似被狠狠凌虐过,但是身上除了几道鞭痕,并没别的伤口。
    “肯定是老四干的,我要杀了他。肯定是老四干的,我要杀了他……”回府路上,他对二老爷的询问充耳不闻,只魔怔了一般重复着这类说辞。
    回到府中,袭朋似是大梦初醒,疾步奔进松鹤堂,哽咽着唤着祖母。
    “祖母在这儿,在这儿……”老夫人挣扎着坐起来。
    二夫人早就等在这儿了,忙要起身迎出去。
    袭朋快步奔到老夫人病榻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床榻板上,两手分别抓住老夫人和二夫人的手,痛哭失声:“祖母,娘亲,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十六岁的人了,一时间哭得像个无助委屈至极的几岁孩童。
    老夫人和二夫人打量着他形容,俱是心惊心痛不已,异口同声地问道:“他们如何委屈你的?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
    “他们不让我吃饭,不让我喝水,不让我睡觉……看我快死了才给一点儿水喝……”袭朋语声悲愤,“这事情是老四干的,那些人是他的手下,绝对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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