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江湖里,是有提纵轻功的。
    小青青就从师父那里学过一些,但大都是用巧力的诀窍,并无完整功法,而且武林中高明身法很罕见,大都也是门派秘传。
    沈秋可以理解这种保密的意义。
    身法,毕竟是“技”的组成,高明身法和高明武艺结合,是1+1大于2的效果,据说一些上等武学,还有专门的提纵篇作为补充。
    可惜,如查宝那个层次,也没有寻得一篇上等提纵术。
    确实让人遗憾。
    就像是山鬼那样形若鬼魅的身法,更是太难寻了,不过在离开太行时,山鬼告诉了他一些提纵诀窍。
    说是山鬼在寻得剑法时,偶得的一些技艺,零零散散,不成章节。
    山鬼说这是因为他当初不通文字,便难以学的完整。
    沈秋也不奢求,刚好趁这个机会练习一下。
    说来山鬼那身法也奇怪,要控制特殊的呼吸节奏,与气力在腿部的流动,而且需长期练习才能有效果。
    公孙愚感慨说,他练了整整10年,才有那一身形若鬼魅的提纵法。
    而且在离别时,他拒绝了青青给他的江湖心法,山鬼只是很笼统的说,他能寻到更好的。
    也不知道,他此时找到了没有。
    两个女孩在驿道上纵马奔驰,秃瓢少年李义坚跟在后方,他没有离沈秋太远,打算如果沈秋师兄需要,那么就立刻把马让给他。
    尽管沈秋说的明白,两人之间不存在师徒或者其他关系,但秃瓢中二少年自有一套逻辑的。
    但沈秋却跟得住。
    他在奔跑中调整呼吸,让体内真气也加快流动,每一次跳跃都能跨出1丈多远,但双腿很快就感觉到疲乏,肌肉有些僵硬。
    他需要不断让真气流过腿部穴位,才能勉强缓解那种若隐的痛。
    他也在寻找一个真气消耗与奔行速度的平衡点,让自己不至于真气耗尽,但这样一来,速度就慢了很多。
    在奔出几里之后,他就看到三个年轻人在前方等着他。
    “师兄,你快点啊。”
    青青抓着马缰,不满的说:
    “就快到洛阳了,你看!就在前面!”
    抱着青青纤腰的雷诗音,看到沈秋气喘吁吁,不停的揉着腿,冰雪聪明的她,便知道这位冷面师兄,是在初修提纵术。
    她也开口说道:
    “沈家哥哥何必如此折磨自己?”
    “若沈家哥哥需要提纵法门,我河洛帮自然会双手奉上,虽不是上等武学,但也绝对比这庄稼把式来的奇妙。”
    她轻声说:
    “我听帮中精通武艺的叔叔说过,这提纵术不比打熬武艺,若不得窍门,就这么自己瞎练,很容易损伤躯体的。”
    诗音大小姐刚说完,就被青青推了一把。
    她当即知道自己有些失言,便闭上嘴,不再说话。
    “师兄的提纵术,乃是高人传授的上等法门。”
    青青低声说:
    “你看不懂,别随便评论,师兄脾气很怪的。”
    果然,下一瞬,沈秋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你河洛帮虽然有心,但我却不敢拿,无功不受禄嘛。”
    话没问题。
    但这说话的语气,却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便让雷诗音有些不满,她忍不住小儿女心情,便说道:
    “你们救了本大小姐,爹爹要是没点表示,岂不是显得我河洛帮手面吝啬。还有,沈家哥哥,我又无心惹你,你又为何非要出言讽刺?”
    沈秋恢复了一下呼吸,他走到两匹马前,从这山坡向外眺望。
    在视线中,一座雄城矗立于伏牛山外的平原上,还有一条大河流过,就如玉带点缀。
    那边是繁华中原的洛阳了,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大城市呢。
    “那我便实话说了。”
    沈秋提着刀,他回头看着雷诗音,表情颇为严肃。
    他说:
    “你身为河洛帮大小姐,却被山贼绑票,这其中颇多古怪,我猜必有内鬼协助,这是你河洛帮内斗之事,我等无意间救下你,也便被扯入其中。”
    “但我和青青乃苏州小门小户出身,武艺不甚出众,背后又没有靠山,卷入你河洛帮这巨兽内斗,稍不留神便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我和青青一不贪恋你的权势,二不索求你的报答,三不求你办事,我们本就是萍水相逢,交集散了便散了。”
    沈秋看了一眼青青和雷诗音握在一起的手。
    他加重语气,对脸色苍白的大小姐说:
    “若你真把青青当朋友,那就别把我等扯入你背后的那团乱麻里,你可明白?”
    沈秋明明白白的说清了关节,不但雷诗音变了脸色,就连青青丫头都有些默然。
    他也没避着秃瓢少年,李义坚便知道,这也是沈秋师兄给自己的提醒。
    他本还盘算着回到苏州,让老爹借诗音大小姐的关系,和雷爷搭上线呢。
    现在听沈秋一说,他内心的打算便去了九成九。
    李家只是贩卖药材起家的。
    真如沈秋师兄所说,要是就这么贸然介入河洛帮的权力斗争里,怕也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我知晓了。”
    片刻之后,诗音大小姐抬起头,她那自带媚色的双眼眨了眨,郑重的对沈秋承诺到:
    “那便如沈家哥哥所言,入了洛阳,你等先去李家哥哥宅子里歇着。我独自回家中,待到事情解决后,再请爹爹送上请帖,邀请诸位前来赴宴,这般可好?”
    “我看赴宴也不必。”
    沈秋摆了摆手,说:
    “你若有心,以后多给青青写几封信便罢了。”
    诗音大小姐有些无奈,这位沈家哥哥,实在是慎重的紧。
    观他也就16岁的样子,却又少年老成,还偏偏没有那种故意为之的感觉。他到底哪里来的这诸多心思?
    “诗音,你一个人能回去吗?”
    青青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她担忧的对雷诗音说:
    “那些要害你的人,万一在街市翻脸刺杀,你又要如何?”
    “无妨。”
    雷诗音挥了挥手,她语气镇定,显然是早有谋划,她说:
    “爹爹与洛阳丐帮向来交好,我也曾拜过丐帮龙头为伯父。”
    “有他们帮助,加上我家仆从,再请洛阳大府帮助则个,这三方协力,便是贼人来上百人,也是不惧的。”
    “你爹爹不来接你吗?”
    青青纵马前进,她诧异的说:
    “你爹爹乃是河洛帮龙头,必然也武艺高强吧?”
    “这...”
    雷诗音的表情有些怪怪的,在她们身侧的秃瓢少年却主动小声解释到:
    “青青姑娘,江湖上以讹传讹,但我等洛阳土著都是知晓的,雷爷虽号令河洛帮众,但他本人却是不通武艺的。”
    三人就这么聊着天,在驿道上慢行。
    跟在他们身后的沈秋继续修提纵术,偶尔听一听丫头少年们的谈话,这一行四人花了1个时辰,总算是接近了洛阳城郊。
    这靠近城市时,驿道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还有乡民在靠近城市的驿道边做点小生意,有武侠剧里经常出现的路边茶铺,也有简陋的驿馆,还有些换马饮槽的地方。
    有些乡民撑起摊子,更多的就是将货物席地而放。
    在不远处还有一处泥土堆砌的草台,有戏班子在那表演,周围聚多了人,时不时还爆发一阵喧哗。
    不过没看到街头卖艺,这倒是让沈秋颇为遗憾。
    这些行人多穿布衣,布鞋,行色枯槁,皮肤黝黑,又有些缩手缩脚的样子。
    也有体面些的,或乘轿子,或乘牛马,两者泾渭分明,贫苦人不敢靠近老爷们,老爷们也不会自降身份,去和贫农混在一起。
    街边有少许吆喝声,是乡民自清晨采摘的菜果。
    据李义坚说,洛阳城里也有好多坊市,迫是热闹的紧,但乡民入城却要接受兵丁检查,偶尔还会被盘剥一番。
    所以这些乡民便大都聚在城外,洛阳四方都有这样的小坊市,城中府令也不怎么管。
    当然,在此摆摊,税还是要交的。
    “那里是何处?”
    沈秋向外眺望,在城外数百丈远的地方,有一处像是大宅院的地方,还有手持刀枪,带着盔甲的兵丁巡逻,看上去颇为森严,周围也无人胆敢靠近。
    他问了一声,秃瓢少年如导游一般,立刻回答到:
    “那是天策军的洛阳大营在城外的采买处,是军爷们与城中联络之地,洛阳大营还要在往东去,在10里外的地方。”
    “洛阳也有天策军?”
    沈秋眯起了眼睛。
    李义坚便解释到:
    “洛阳大营乃是前朝所建,本朝国主并不喜之,洛阳府令也扬言多次要拆掉大营,但大营虽然废弛,其中也有1000兵丁驻守,就靠这洛阳本地的护卫...”
    秃瓢少年摇了摇头,表情颇为不屑。
    显然是很崇拜保家卫国的天策军,对洛阳城这些只知道盘剥百姓的兵卒并无好感。
    “这南朝怕是药丸啊。”
    沈秋低声吐槽了一句。
    就他这几日所见,从上到下,不管百姓富商,对南朝朝廷真的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便在这里分别吧。”
    众人穿过还算热闹的城外坊市,在靠近城门时,雷诗音主动向三人请辞。
    大小姐在青青的帮助下下了马,她整了整衣服,对三人说:
    “那城门官是爹爹用银钱塞饱的,他也认得我,便不敢造次,我在这城门处等待丐帮和河洛帮来人,你们先行进城。”
    “事若成了,便自有请帖送到李家哥哥府上。”
    说完,她又对下了马的李义坚微微俯身,她说:
    “李家哥哥,你要好生招待沈秋师兄和青青妹妹,务必不能怠慢。这风波过去,我会与爹爹说,你李家自会有一番前程。”
    李义坚点了点头,诗音大小姐对青青挥了挥手,又对面无表情的沈秋点了点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迈着淑女步伐,却又气势汹汹的走向城门。
    那几个护卫兵卒还不识大小姐,想要阻拦,结果被雷诗音一巴掌打在脸上。
    这位大小姐气场全开,颇有气势的呵斥几声。
    压得那几个兵卒畏畏缩缩,赶紧去喊城门官了,周围人群里的几个河洛帮的小卒子看到大小姐现身,二话不说,便护在雷诗音身侧。
    他们急于表现,便手持棍棒,大声呵斥,驱赶周围围观的人,雷诗音也不阻拦。
    既然已到洛阳,这事情就要闹大一点,威慑住帮里内鬼才方便爹爹办事。
    沈秋在一旁冷眼旁观。
    这雷诗音虽然年幼,但确实是被那位雷爷培养出来了,一举一动都颇有章法,长大之后肯定是个超级心机女。
    他又看了看身边担忧的青青,便不由的叹了口气。
    要是这笨丫头有雷诗音一半的心计,他也不用处处都护着她了。
    片刻之后,穿着一身黑色官袍,斜带着乌纱官帽,还满身酒气的城门官来到城门口,一见冷着脸的雷诗音大小姐,那酒醉便被吓醒了七分。
    他不敢怠慢,一脸谄媚的将诗音大小姐迎入城市,又呵斥兵丁护在左右。
    还差遣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兵骑着马赶去给大府报信,顺便把好消息告诉这两日着急上火,差点把整个洛阳翻个底朝天的雷爷。
    “我等也进城吧。”
    秃瓢少年对沈秋和青青说:
    “我爹娘肯定也等急了,刚好,我家所住,离城门并不远。”
    那些兵丁忙于护卫大小姐,对入城人检查也是草草了事,免了一番盘剥。
    三人顺利入城,这洛阳城城门厚重,比沈秋前世在长安所见的城墙也毫不逊色。
    不愧是天下雄城,就这城墙厚度,拉来几门炮,估计也是很难轰开的。
    而一入城,那繁华景象便扑面而来。
    街道两侧有各色店铺,往来人群川流不息,亦比城外那小坊市还要热闹的多。
    城里的“市民”,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行为谈吐,也确实要比乡民们更体面。
    带路的秃瓢少年也有得意之色,显然是为家乡的繁华体面而感觉到骄傲。
    但青青看惯了苏州繁华,那江南之地,也不比洛阳差,至于沈秋眼里,眼前这点体面...
    确实有点不太够味。
    开玩笑,前世一个三线小城,都要比眼前这洛阳街道繁盛的多。
    这两者根本不能比较,完全就是生产力带来的全方面碾压,沈秋更在意的,是街道两侧那鳞次栉比,古风盎然的建筑物。
    这可是在什么影视城,什么仿古城里,都根本看不到的。
    “这洛阳城里,住了快十几万人,自前朝起,这里便是天下一等一的商事通衢。”
    李义坚前方引路,为沈秋和青青说:
    “两位既然来了,就不妨多留几日,你们要去苏州,行路怕是艰难,不如走水路。”
    “我找爹爹说一说,寻条专走洛阳与霸都的船,你们到了霸都,再换陆路,或者继续走水路,很快就能行抵苏州。”
    “这接下来的路都是繁华之地,师兄和青青也不必再受行路之苦了。”
    沈秋看了青青一眼,他扭头对秃瓢少年抱拳说:
    “那便拜托了,李兄。”
    “不敢,不敢。”
    李义坚嘿嘿笑着,他指着前方一处堪称奢华,门外有护院行走,前后占了大半条街的宅邸,说:
    “先去我家休息一下,洗去风尘,我再为师兄和青青引荐我爹娘。”
    “师兄救我于水火,又有授艺之恩,两位不必拘束,把我家当成自家就成,以后再往来洛阳,便也不必去寻什么驿馆客栈。”
    “只要我李义坚还在,我李家大门,便随时为两位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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