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看着林慧音逃也似的冲进人群里,他想要邀请吃饭的话还没说出来。
    眼前有三个少年迈着豪横的步伐,大步走到沈秋身边,他们却没注意到沈秋那咬牙切齿的表情。
    “沈大哥,且看我等淘换到的好东西!”
    李义坚说着话,就要拿出怀中的东西,却被沈秋狠狠一眼止住动作。
    “这里是说话的地方吗?”
    沈秋低声呵斥道:
    “旁人换了好东西,都是低调再低调,就怕被人盯上。
    你等三人倒好,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走出来,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手里有好货?
    你们真以为,这自称正派中人的,都是侠义汉子?”
    李义坚三人如被一瓢冷水泼在头上。
    最机灵的易胜回头看去,在人群中,有几个人正收回目光。
    他悚然一惊,急忙将手里把玩的黑剑归入剑鞘中。
    这江湖之事,为了秘宝杀人越货,可再正常不过了。
    “这可如何是好?”
    李义坚额头也蒙出冷汗,他对沈秋低声说:
    “我等怕是已经被有心人盯上了,我兄弟三人还有伤在身,不得战斗,沈大哥救我等一救!”
    “呵,现在知道害怕了?”
    沈秋冷笑一声,算是给自己出了口气。
    他和李义坚关系非同寻常,自然也只是吓唬一下就罢了。
    他从马兜里取出放着摇光刀的布袋子,扛在肩上,对李义坚三人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跟上。
    一行四人在一些有心人的注视下,大摇大摆的走过街道,入了墨家铺子,当即就有掌柜认出了沈秋,主动来见。
    “我来取墨黑师傅为我制作的刀匣。”
    沈秋带着三个江湖菜鸟直上三楼,对伙计吩咐了一句。
    不多时,便有一个宽大的黑色刀匣被送到沈秋眼前。
    上好的紫光檀木制作,还有扣环机簧,又有牛皮背带,上面还有精巧纹路,古色古香,一看就是大家作品。
    沈秋将七星摇光放入刀匣,扣紧机簧,背在身上,又找来伙计,说了几句。
    不多时,便有几名带着面具的墨家弟子护送四人离开铺子,而眼看沈秋与那几人相谈甚欢。
    人群中的有心人的目光,也变得黯淡下来。
    原以为那三个雏儿是初入江湖,但没成想,他们居然还和墨门有关系。
    这点子,就有点扎手了。
    罢了罢了,三个雏儿身上又能有什么好东西?
    犯不着为了三条小鱼,得罪了墨门这个隐于江湖的庞然大物。
    几个墨门中人,一路护送沈秋和三个少年离了苏州城,将他送到苏州郊外的须弥禅院。
    待到达禅院之后,沈秋对几位墨家兄弟表示感谢,又目送他们离开。
    三个江湖菜鸟垂头丧气。
    此番若不是沈秋搭救的及时,他们手握秘宝,怕是离了苏州,就要被有心人伏击了。
    “好了,现在给我看看,你们淘换的宝贝吧。”
    沈秋回到自己的厢房,将那把贪狼刀,也放入刀匣的第二层中。
    这样一来,那刀匣之上便只有贪狼刀的刀柄外露,方便沈秋在战斗时及时抽刀作战。
    这贪狼刀也是江湖宝刃,为它专门制作一个刀匣完全说的过去,这也能为其中藏得,更贵重的七星摇光掩饰一二。
    “沈大哥且看!”
    李义坚三人坐在房中桌子上,将自己淘换来的武学册子放在其上,还有易胜的黑剑,张小虎的三宝拳套。
    沈秋拿起黑剑,抽剑出鞘,剑身阴寒,又有凶戾之声。
    他摸了摸剑刃,点了点头,说:
    “不错的剑。
    你们且看剑刃有绿色幽光,怕是常年淬毒温养,若是不再淬毒,毒性会减弱很多,但这依然是一把毒剑。”
    他对易胜说:
    “使的时候小心点,别割伤自己,很麻烦的。”
    易胜点了点头。
    沈秋又拿起那三宝拳套,放在手中细细把玩,他指着拳套内部的一处皮革,对张小虎说:
    “墨家匠师手制,还有戳记,这是墨门正品,小心保养,自然能使用很久,只是虽有鳄鱼皮和铁箍护手。
    但也别用它去抓利刃刀锋。”
    沈秋指了指放在一边的贪狼刀,他提醒到:
    “它可以抵挡锋锐之物,但万万挡不住宝兵利器的,学拳嘛,自然要灵动一些,别什么时候都要去硬碰硬。
    不入天榜,这寻常血骨,到底不如兵刃坚固。”
    张小虎点头称是。
    几次接触下来,他和李义坚一样,对沈秋的为人武艺,自然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的。
    沈秋又看了看桌子上的三本册子。
    伏龙刀式、虎鹤双形拳、还有一本江湖中品内功,名字很霸气,叫奔雷劲。
    沈秋翻看了一番,他摩挲着下巴,对眼前三个等待点评的江湖菜鸟说:
    “这刀术,走的是刚猛路子,和归燕刀很是相似,多了些巧劲和变幻,算是一门不错的刀术,练到深处也有刚柔并济的变化。
    义坚,这刀术够你行走江湖,也能让你闯出一番名头。”
    沈秋最擅长的功夫,就是刀术了,在这一方面,他有足够的资格指点李义坚。
    他对秃瓢少年说:
    “但若是想要一窥大师之境,怕是还要再寻另一门更精致的刀法,来补充一二。”
    李义坚倒是不在乎。
    他哈哈笑着收起伏龙刀谱,对沈秋说:
    “大哥说的是,但我现在的水平我自己心知肚明,刀术大师的境界,我这几年里是想都不敢想。
    既然沈大哥说这刀法不错,那我便没有做亏本买卖。”
    沈秋也笑了笑,这李义坚心态倒是好,也比之前沉稳了许多,就是经验不足,但没关系,慢慢积累就是了。
    “至于这套拳谱...”
    沈秋在路上,已经听三人说了墨家商铺之事,他看了虎鹤双形的拳谱,摇了摇头,说:
    “那七绝门的摧魂爪,我也是见过的,不仅掌法精妙奇诡,而且还有束缚真气之妙,乃是江湖上等的好拳掌。
    虽然是魔教武学,但用它行善作恶,都只在个人一念之间。
    小虎用摧魂爪换了这套意形拳谱,着实是亏大了。”
    张小虎挠了挠头,他咧开憨憨的笑容,对沈秋说:
    “沈大哥莫要这么说,我是对魔教没甚好感的,再说我本来学的就是意形山猫拳,再学这虎鹤双形,便是一脉相承。
    更何况那货主还送了这本《奔雷劲》,买一送一,也不算吃亏。”
    沈秋看着张小虎那憨厚的表情,实在是不忍心再打击他。
    这本奔雷劲内功他也看了。
    确实比江湖心法好很多,能冲开体内更多穴位,真气流转之间厚重有力,修到深处,一举一动都快若奔雷。
    但就算是加上这本内功,如果是沈秋,也绝对不会去换的。
    摧魂爪可是七绝门绝学,其上还有鬼爪与神爪的进阶武学,学了这那摧魂爪,若还再有奇遇,便能掌握一套江湖绝品的武艺。
    这可是无数江湖人可遇不可求的机缘。
    不过,对于李义坚三人组的层次而言,就这么丢掉摧魂爪,好像也不是坏事。
    最少不会招人惦记了。
    他想了想,便安慰说道:
    “小虎说的也有理。
    这意形拳在两广之地流传颇广,取野兽之态,化作拳掌之力,据说可以不断的学习新的拳架子,来加深自己的武艺。”
    沈秋摩挲着下巴,对李义坚说:
    “义坚,你可还记得,当时那游方道士诓骗你买那本‘山猫拳’时,他是如何称呼那套拳法的?”
    “那个骗了小爷的混蛋,说是什么万兽拳。”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很久,李义坚提起这件事,还是愤愤不平,他说:
    “取了个唬人的名字,骗了我50两银钱,还害我被青青取笑,若是下次再见了他,必然要狠狠揍他一顿!”
    “其实,我现在算是回过味来,那道士未必就是在骗你。”
    沈秋喝了杯茶水,悠然的对李义坚三人说:
    “你们想一想,这意形拳能不断的学新的拳架子,若是真能学会这世间所有野兽意形,那就真的是‘万兽拳’了。
    旁的不说,若是小虎得了机缘,就算学会十种意形,那也是真正的拳术大师。
    所以说,这门买卖,其实也不算亏。
    最少这虎鹤双形,攻守兼备,确实是不错的拳法呢。”
    “沈大哥说的是!”
    易胜转了转眼珠子,对李义坚说:
    “看来咱们三兄弟,得找个机会,往两广那边去一去了。”
    “这个倒是不急。”
    沈秋摆了摆手,他说:
    “拳掌功夫,总是易学难精,小虎还是先吃透这虎、鹤和山猫三种意形再说其他。
    基础打不稳,那就是空中楼阁了。”
    四人谈天说地的聊了一下午,眼见已经是傍晚时分,李义坚三人便要起身告辞。
    他家还有商事呢,此番在苏州也留了许久,该是时候回返洛阳了。
    “你且等等。”
    沈秋想到一件事,他换了套衣服,背起刀匣,对李义坚三人说:
    “你等随我来,我有件事要拜托你们。”
    四人骑上马,从须弥禅院出来,往落月琴台的方向去。
    在小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到达了琴台废墟中,这偌大精致的山中别院,已经被前夜的一把火烧光了大半。
    落月商坊的苏管事,招了批工匠,正在清理废墟。
    看到沈秋过来,苏管事便与他说了几句话,言语之间颇为客气。
    虽然这琴台是因为沈秋之故才被点燃的。
    但沈秋在开战之前,反复劝说此地仆从离开,也算是变相救了他们一命。
    更何况,这事情里还牵扯到墨家钜子,天机阁也给商坊付了重建的钱,苏管事自然不敢埋怨。
    沈秋居住的厢房那边,并没有被火烧毁,他带着李义坚三人,到了自己的厢房。
    “小胜,小虎且在外面等候片刻,义坚,你随我来。”
    沈秋带着李义坚走入厢房,他打开柜子,从其中取出了自己那把鸿鸣刀。
    他抚摸着这把跟了自己小半年的刀,又对身后的李义坚说:
    “这把刀,虽然算不上江湖宝刃,但也是一流兵刃中的上品,乃是我当日破了五行门分舵后,隐楼赔付给我的。
    据说还是从西域来的好刀。”
    “噌”
    沈秋抽出鸿鸣刀,一缕寒光在那刀刃上摇摆,有层层叠叠的云纹在刀身闪现,还有那精致的弧度,让它颇有一番气度。
    李义坚心里怦怦乱跳。
    他有股激动,欣喜,和忐忑。
    他大概知道自己今天交了好运。
    在潇湘之地,他也是亲眼见过沈秋大哥用这鸿鸣刀,破了七绝门妖人颠覆潇湘剑门的阴谋的。
    沈秋抚摸着刀刃,感触刀刃寒气,他闭着眼睛,似乎在和自己这把刀告别。
    半晌之后,沈秋归刀入鞘,甩手将鸿鸣刀丢给李义坚。
    “好生用它,别辱没了这鸿鸣之意。”
    “是!”
    李义坚双手捧着鸿鸣刀,对沈秋鞠下一躬,感谢大哥赠刀之礼。
    “但义坚,这刀可不是白给你的。”
    沈秋转过身,坐在桌子边,他笑眯眯的对李义坚说:
    “十分情谊,七分是谢你冒着风险,赶来援助于我。
    还有两分,是看在我们并肩作战的经历上,你这少年鲁莽,没有好兵刃护身,江湖路怕是要遇风险的。
    最后一分,却是谢你一直帮我和山鬼兄长之间传递消息。
    这也许对你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和山鬼意义重大。
    若是你有心谢我,此后便再费点心神,护好那太行山下的货栈就是。”
    李义坚心中感动,他将鸿鸣刀配在腰间,双手对沈秋抱拳,沉声说:
    “大哥放心,自此之后,我便侍奉山鬼大哥,如侍奉大哥一般。”
    这一刻,两人之间就如长辈与后辈一般。
    却是都忘了,这沈秋和李义坚的年龄也差不多大,按照沈秋老家的标准,两人还都是未成年呢。
    “他又不会麻烦你做什么事,他那个性子就是那样。”
    沈秋坐在房中,摆了摆手,对李义坚说:
    “你等且去吧,今晚就在琴台借宿一宿,明日出发回返洛阳。”
    李义坚退了出去,和两兄弟喜笑颜开自不必多说。
    沈秋见夜色已晚,便也准备在这厢房休息一晚,明日回返苏州去。
    他站起身,走到窗户边,想要关上窗户。
    但一道黑影却突然袭来,悄无声息,如飞燕掠空,沈秋迎面打出一掌,但掌风未到,便被真气击散。
    他被人也被那黑影扣住脖颈,一把推到墙壁,被提到半空。
    在沈秋眼前,是一张满脸横肉,半边狞笑,半边冷漠的脸,还有一对很不和谐的大小眼。
    这人头发散乱,却又在耳边束成奇奇怪怪的小花辫。
    “嘿嘿,你这扑街小儿倒是快活的紧。
    但饶你奸似鬼,还不是落在老子手里了?
    这次,那老东西,救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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