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城东擂台上,李义坚手中木刀被拨飞出去,擂台周围顿时一片惋惜的呼声。
    这位洛阳富商之子,是目前为止,和这个神秘的关中老汉何忘川打的最久的,两人缠斗了三十多招,一度让人以为这李义坚有取胜的可能。
    但最终还是棋差一招。
    “怎么?这伏龙刀又不是什么江湖绝技,许你会用,边不许老夫会用咯?”
    沈秋持刀而立。
    对眼前捂着手臂爬起来的李义坚说:
    “行刀刚猛是好事,但过刚易折,这伏龙刀里有三式变化,以刚进柔,练到最后,便是可攻可守,端的是一门好武艺。
    只是你练的不出彩,总想着一刀制敌,哪有那般好事?
    不过,你这年轻人倒也不错。”
    沈秋故意加大声音,使台下人听的清楚。
    他摸着沾在嘴唇下的几缕山羊须,对李义坚说:
    “当是人榜前列,再有磨砺,便能突破刀术,心性又坚,以后大有前途。”
    这就是故意在给李义坚扬名了。
    但沈秋也不是随口乱说,这夯货的刀术确实有几分出彩,大概是在潇湘之地磨砺过,让出刀之时,也有血杀之气。
    再练下去,刀术突破是迟早的事情。
    台下一阵窃窃私语,又有李家伙计为少爷大声喝彩,让李义坚心中也是喜悦。
    眼前这位老者,武艺真的是强横,被他出言认可,也算是打上了三流高手的标签。
    “多谢老丈指点。”
    李义坚喜滋滋的对沈秋抱拳行礼,便捂着手臂走下台去。
    还不用沈秋再说,便有新的挑战者跳上擂台,是个西域人打扮,手里抓着一把怪刀,如弦月一般,中原可没有这等奇兵。
    “西域新月门,向阁下讨教。”
    这西域人的汉话说的不错,沈秋点了点头,便也提起手中木刀。
    因为场中没有准备这等新月一样的奇特兵刃,那西域人便用了自己的武器,这玩意是开刃的,不一小心便要撕破皮肤。
    台下也有人在大声聒噪,说这西域人不讲究。
    说好的切磋,点到为止,你用真兵刃算什么好汉?
    “何大侠,用我的刀!”
    台下李义坚也是义愤填膺,从旁边张小虎手中取过鸿鸣刀,便丢向台上,沈秋伸手一勾,熟悉的兵刃落入手中。
    他带着一丝怀念,摸了摸鸿鸣刀柄,便持刀而立,摆出了一个古怪姿势。
    拔刀术。
    来自倭人那边的武士技艺,中原少有人见过,但江湖武功,百花齐放,也有类似的刀术剑术。
    “开刃兵器凶险。”
    沈秋哑着声音说:
    “便一刀决胜负吧,免得害了你性命。”
    “中原人,狂妄。”
    西域刀客满不在乎,显然是对自己的新月刀法很有信心,这几日他在洛阳,也算是破了几个擂台,觉得中原武艺,也就那样了。
    身材高大的西域人先行强攻,手中新月刀转起,便有诡异刀光闪于胸前,这是真气灌注,配合独特刀式产生的幻觉。
    那人就像是卷在新月刀弧中,朝着沈秋冲来。
    但沈秋并未挪动身体。
    手指撑在鸣鸿刀刀格下,将刀刃前推出鞘一寸,面具下双眼眯起,看着那凶狠冲来的西域人,似是后者身影都在眼中变为慢动作。
    “噌”
    雪亮刀刃出鞘,犹如一道白色闪电,划过擂台之上。
    台下众人再看去,那关中老汉已经凭空挪出五步,站在西域刀客身后,而凶狠无比的西域人,则是满脸愕然。
    手中新月刀已断成两截,腰腹之间的衣袍也被切开。
    但...
    但人家用的是刀背啊!
    不欲害他性命,但没用刀刃斩击,否则这一刀,就能斩开他腰腹脊椎。
    “唰”
    鸣鸿刀耍了个刀花归鞘,又被沈秋放在眼前看了看,随手一挥,名刀便落回李义坚手中。
    台下见到这等拔刀绝技,更是一片聒噪,尤其是那些使刀的人,更是如见到世间奇景,一个个睁大眼睛,恨不得再把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一斩倒放一遍。
    “我,输了。”
    西域刀客面色变了好几次,脸上尽是一抹不甘,但在周围人聒噪之间,却还是得恭恭敬敬的回身,对不发一言的沈秋拱手行礼。
    他落幕的走下台去。
    沈秋看着他的背影,双眼紧紧眯起。
    这人...
    有问题!
    他用的内功真气,在刚才两刃交接时,被沈秋感知的清清楚楚。
    那分明就是七绝门的生死契真气。
    这玩意很好认。
    死契真气虽然爆裂浑厚,很容易入门,学了之后进展极快,就好似速成功法。
    但总有种无端虚浮,就好似无根浮萍,在水面上飘来飘去,当日苏州大战时,沈秋斩杀过太多七绝门人。
    这死契真气,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而眼见那西域人下了擂台,跟着一伙中原人打扮的朋友离开,沈秋心中思虑更多。
    这场中原武林大会,魔教人也参与了?
    还是说,那张楚,又有些什么新的鬼点子?
    “生死契...”
    沈秋抿了抿嘴,心中想到:
    “从张岚那里得了生契功法,却一直没练,看来,现在正是时候,要摸清楚,这伙魔教人来洛阳,到底是要做甚。”
    他转过身,抽了口烟锅子,对台下一群江湖客说:
    “今日天色已晚,就到这里吧,老夫就在这擂台上等着,明日一早,到七月初七,武林大会开启,老夫便在这擂台上,以武会友,来者不拒!
    想要老夫指点你等武功,想要踩着老夫上位,都随便来!”
    此时确实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城中各大酒家都开始摆出牌子营业,一众江湖客和围观人也看够了热闹,便散去到城中,李义坚却没有离开,还有那最开始被打败的井沧鸣等一些人。
    待大部分人都走后,他们便上前和沈秋叙话,有的很婉转,有的就很直接。
    就比如李义坚这夯货,竟想要当场拜师学艺。
    其实也能理解。
    江湖上虽然奇人很多,但大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寻常人难得一遇,再说了,以沈秋现在的武艺,开门立派那也是轻轻松松。
    再有山鬼,小铁,张岚帮衬,建起一处二流实力完全足够了。
    “老夫才不收你这夯货!”
    面对李义坚的真心求索,沈秋一口拒绝,他盘坐在擂台上,看着眼前几人,他抽着烟,说:
    “但教教你等,倒也不是不行。反正左右无事,今晚便与你等耍上一耍。”
    众人自然是大喜过望。
    第二天一早,城东擂台下,又有新的人涌过来,比昨日人数更多,昨晚那些江湖客,已经把“神机百变何忘川”的事情传遍了洛阳。
    今日便有更多好事者赶来瞻仰这江湖奇人。
    当然,挑战者的质量,也比昨日高出太多。
    “潇湘剑门弟子叶婉...”
    “玉皇宫弟子林峰火...”
    一个接一个的上擂台,都是一些想要试试武力的大派弟子,也有昨天被击败的人的师长们赶来找回场子。
    总之,沈秋自清晨打到正午,一连打败十几个挑战者。
    面对这些真有本事的,他也不敢托大说不用内功。
    当然,被人一眼就能看出的朔雪玄功是不能用的,便用雪霁真气和鱼肠功对敌。
    半天下来,沈秋的剑玉幻梦中,又多了好些幻影。
    正午之时,沈秋正欲往擂台旁边的帐篷里,吃点东西休养一下,便看到人群一阵喧哗,紧接着,就有个身穿黑衣,背着长枪的年轻人,在人群簇拥下,走上擂台。
    “天策军,李报国!”
    那身材匀称,面色刚毅的年轻人甩了甩头发,解下身后长枪,对沈秋说:
    “特来讨教阁下高招!”
    “呵呵,人榜第一,真是一条大鱼儿。”
    沈秋将手中烟袋插入腰间,他看着李报国手中长枪,有心也用长枪与他对博一番,仇不平留下的栖凤枪术还没使过呢。
    但想了想,他抓向武器的手,最终还是错过了长枪,反手提起两把手斧。
    “既然是天策军人,老夫便以军中武艺与你对博一番。”
    沈秋活动了一下双臂。
    黑色面具之下,眼中有一番怀念之意。
    他说:
    “这破军斧法,乃是老夫从一位故人那里学来,我知这是你天策军秘传,今日便与你说清楚,免得你以为老夫偷学你天策军武艺。”
    李报国眼看沈秋摆出双斧技法的起手式,那冷冽眼中便有一丝迟疑。
    他低声问到:
    “破军斧非天策嫡系不传,老丈那位故人,可否告知我姓名?”
    “先打赢老夫再说吧!”
    沈秋吐气开声,手中双斧索命,五指张开,便呼啸着飞向眼前李报国。
    后者抓起长枪,只见寒光舞起,进退有度。
    在后撤两步后,便以长枪挑飞两把袭来飞斧,又看到眼前关中老汉起步跃入空中,双手回扣间,两把挑飞的斧头,又在真气牵引下回到手中。
    待他落地出手。
    便是破军双斧的绝技,屠虎!
    “哐”
    双斧掠来,左手斧被长枪拨开,右手斧却再无阻挡,砍向李报国胸口心窍。
    那人榜第一根本不闪,手中长枪抖动,也是朝着沈秋心窍刺去。
    攻敌必救!
    手斧攻击,哪里比得上长枪迅捷?
    若沈秋不收招防御,这一击便是李报国重伤,而沈秋会被刺穿心窍。
    “啪”
    砍向李报国胸口的手斧下劈,将长枪荡开。
    但天策小将手腕一抖,被荡开的长枪三连刺,犹如江水滔滔,一浪高过一浪,气势勃发间,又将关中老汉逼退数步。
    两人也不动真气,就以纯粹招式搏杀。
    但其中凶险,却无减弱一丝一毫。
    这军中武艺,简洁大方,毫无花哨,论的就是直来直去,要的就是索命破敌,这两人刚一接触,还没十招的功夫,便已搏命数次。
    战阵悍勇血杀之气,几乎是扑面而来。
    惹得周围一众旁观者大声惊呼,台下江湖客也是一个个变了神色。
    以他们想来,军中武艺无非就是搏杀之法,算不得精巧深奥。
    但眼前两人长枪手斧你来我往,招招夺命,确实让这些没见识的家伙,对于军中武艺有了个新的认识。
    若是江湖上也这样打,哪怕是早就血流成河了。
    说话间,两人又是搏命换了几招。
    待双斧左右劈来,眼见李报国被逼到擂台角落,台下有人惊呼出声,莫非这人榜第一,单论技艺,也不是这关中老汉的对手?
    “破!”
    李报国已陷绝地,吐气开声。
    身体旋转之间,手中长枪单手握持,回头便是凶狠一枪,枪出如龙,刺破空气,掠过双斧,刺向沈秋双眼之间。
    “铛”
    双斧架住这一枪刺来,让枪尖擦着沈秋的斗笠刺出。
    破烂斗笠被挑向空中,又在枪尖抖动中被撕裂开来,露出了沈秋脸上的黑色鬼面,还有那满头灰白的长发,以及舞动的小乱辫。
    “哈哈,这斧子许久未练,用它怕是压不住小哥这一手炉火纯青的枪术。”
    沈秋后撤数步,将破损的双斧丢回武器架上,反手一抽,木刀掠过数丈落入手中,起手归燕刀法大开大合,将刺出回马枪,又持枪追来的李报国逼退两步。
    刀意加身,手中木刀随手劈出一记,便有身陷绝地,求生无路,但依然怒吼死战的匹夫之气勃发。
    这一刀不带真气,却如风儿吹动落叶,跨过数步,吹的李报国长发乱舞。
    他心知决胜就在这一刻,便也抽动长枪,以天策秘传,虎贲枪术朝着眼前老汉刺出绝命一枪。
    “杀!”
    李报国的怒吼在擂台上回荡开,血战之气充盈,让这一枪带起惨烈之气,真就如战场之上拼死一搏的将士一般。
    堂堂正正而来,让台下一众江湖客也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被悍勇之气冲击的双眼生疼。
    但下一瞬,长枪便停在了半空。
    斩落枪头在空中快速旋转,日头当下,照出闪耀光晕。
    砰的一声。
    那银色枪头便刺在擂台之上。
    李报国手中长枪没了枪头,而关中老汉正如猴子一样,蹲在他刺出的长枪之上,那手中木刀,已抵在他脖颈上。
    哪怕不带真气,这一刀锐利无双,却也撕裂皮肤,让鲜血溢出。
    “天策军,果真好汉子。”
    沈秋脚步轻盈,后撤一步,落在擂台上,他手中木刀承受不住刀意加持,在手腕甩动时便片片碎裂开来。
    他看着眼前愕然的李报国,他说:
    “老夫沾了便宜,若是用你天策军的百战铁枪,便没有这般轻松了。”
    “老丈说笑了。”
    李报国摸了摸脖子上的血,他抿着嘴说:
    “老丈用的也是木刀,若是用开刃兵器,我只会败的更快...老丈手段高超,是在下输了。”
    “呵呵”
    沈秋摇了摇头,以真气包裹声音,用传音秘术,对李报国说:
    “老夫故人路不羁,乃是你天策旧人,若你不知,便去问问你那还在关中大营的义父,李守国将军应是自然记的他的。
    这事,不要外传!
    否则老夫定不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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