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里的笑声足足响了一分钟有余。电视屏幕上,镜头已经转向了翻译——可怜的姑娘呆在原地,满脸纠结,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叶修那几句话当然没什么难翻的。可是,这段模仿秀背后的嘲讽味道,到底要怎么传达出来——天啊地啊,难道要她也跟着抹一把脸么。
    “呃……”越是急越不知道怎么表达,众目睽睽下,小翻译结结巴巴地窘迫着,反而有了几分误打误撞的相似味道:
    “他很努力呀——”
    幸好新闻官的那句“下一位”拯救了她。下一个问题是针对张佳乐的,提问的也是一个外国记者,内容倒还算得上中规中矩:
    “请问张先生,您如何评价您在比赛中的表现?作为同职业者,您觉得您和瑞典队的安德森女士比起来,谁的实力更强一些?”
    “实力这个问题,需要现实的战绩来证明。”张佳乐久经记者会考验,面对这种甚至连刁钻都算不上的问题,一点也没有怯场的意思。他毫不犹豫,侃侃而谈:
    “很遗憾,这次没能和安德森女士在赛场上相遇,她事后约竞技场的对象也不是我。”
    休息室里,刚刚落下的笑声再次高扬,一浪高过一浪。
    “至于比赛中的表现么,我觉得可以给自己打99分——我们中国人一般不习惯直接打100分——”
    他忽然转头,对叶修扬了扬下巴,不怀好意地一笑。
    “不过我们这位领队,估计只会给我打80分……”
    “为什么?”
    记者看着叶修的眼神几乎是敬畏的:“贵国领队这么严格吗?分数扣在哪里?”
    “嗯,大概是……垃圾话吧……”
    以黄少天为首,聚在电视机前的选手们几乎要笑疯了。
    记者的提问终于指向了王杰希。这一次,再没有人为王杰希担心,反而一个个伸长脖子,期待微草队长怎样语出惊人:除了喻文州,其他两位都已经变身段子手了,不是吗?
    “请问王杰希先生。首先祝贺您,以个人赛和团队赛上的出色表现,成功摘得本场比赛的mvp称号。然后,想请问您为何在这次团队赛中,坚持先前的魔术师打法呢?”
    片刻静默。王杰希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侧转视线,和叶修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安宁的,心照不宣的笑意,同时在两人眼底浮起。
    “因为信任。”
    魔术师回答。
    李轩沉默。
    孙翔沉默。
    周泽楷……哦,他一直都在沉默。
    就连黄少天也难得地沉默了一下——小组赛第一轮团战失利,固然主要是张新杰和王杰希脱节的原因,可是他们几个的配合,又是否确实对得起王杰希的信任?
    “加油啊!”
    黄少天忽然大喊一声。
    “加油!”
    孙翔虚空砸了下拳头。
    “加油!”
    “加油!”
    “加油!”
    一个一个地,上过,或者没有上过团战的国家队选手们,异口同声。
    “……要加油啊。”
    遥远的,安静的宾馆房间里,同样在看直播的张新杰默默握了下拳。
    休息室里一时安静。接下来的问题并没有什么爆点,平平顺顺过去,被问到的选手便也不再搞怪。差不多快到结束的时候,忽然现场一片嗡嗡作响,差不多所有记者都低下头去戳手机,跟着,如林的手臂争先恐后地举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叶修和喻文州飞快互看一眼。喻文州点了点头,叶修回以颔首,向第一排左首随意扬手。一个牛高马大的记者瞬间跳了起来,奋力挤开左右两人,把带着台标的话筒向前高高举起:
    “@#¥%*……”
    这位记者显然是个俄国人。——倒不是大家忽然有本事分辨俄国人和其他欧洲人的长相,咳,在中国人眼里,欧洲人长得确实都差不多。而是这位记者的卷舌音,着实非常的有特点。
    一段口音浓重到让翻译眉头打结的提问。翻译磕磕绊绊地翻完之后,叶修和喻文州他们,以及休息室里的各位选手,终于知道了让这些记者如此激动的由来:
    “我们刚刚收到消息。因为法国队的玛格丽特小姐,使用了法国另外一位选手,弗里德里克·洛佩兹先生的账号卡出战,其对手韩国队向组委会提出动议,要求在之后的比赛中,选手只能使用自己本人的账号卡上场比赛。请问,中国队对此怎么看?”
    “又是韩国人搞事。”
    方锐愤愤地嘟囔。
    记者提到的那两位法国选手大家都还记得。毕竟是中国队刚刚到达瑞士,就上门来打友谊赛的队伍。何况玛格丽特和弗里德里克·洛佩兹,一个是法国队本次入选的战斗法师,一个是法国公认最强的战法,之前刚刚退役。就凭这一点,没有一位中国选手会轻易忘了他们。
    虽说用别人的账号卡确实有点钻规则空子的嫌疑,但是,在没正面交过手、而且观感不怎样的韩国人,和曾经打过交道的法国选手当中,大伙儿的感情倾向,还是偏向自己熟人的。
    而且,账号卡吗……
    每个中国选手的心都悬了起来。
    如果韩国队的诉求被组委会认可,那就意味着,像叶修使用石不转出战这样的操作,将再也不可能重现。
    中国队的保险,便由此少了一道。
    “就是,韩国人每次都是——”
    此起彼伏的声讨忽然一静。电视里,喻文州和叶修相互碰了个眼神,喻文州微微垂眉思索了一下,朗声开口。
    “我们尚未接到组委会的正式通知。但是,如果大赛组委会征求中国荣耀职业联盟的意见,联盟征求我们这些选手的意见,我的想法是:我们愿意本着坦诚、友好、平等的态度,与各国队伍一起,磋商比赛的补充规则。在此基础上,中国队不惧怕任何挑战。”
    “说得好!”
    “就应该这样!”
    休息室里一片喝彩,鼓掌的鼓掌,欢呼的欢呼。喻文州在这种官方发言上,真是从来没让人失望过。听着四平八稳,实质上却是绵里藏针,让人踩上去就能硌一脚重的。
    而且喻文州的性子大家都知道。表面上官样文章无懈可击,等下了记者会,不晓得有多少算计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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