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丽华姐妹乘坐马车,邓屠坐在车辕上,张淼和张平扮作随从护卫在后,车轮粼粼向城外行驶,驶往城南十里习家池。
    建安二年,刘表在襄阳城中建学宫,以宋忠为五经从事,延请大儒为博士,开设州学,引得各地士子纷纷前来,很多士子不远千里从中原甚至从河北而来。
    襄阳文教之风盛行,便是许都也无法比拟。
    刘表身为荆州牧,对文教非常重视,延请大儒宋忠负责州学之外,他自己也亲自参与其中,定期举行文会,和士子聚在一起,谈经论典。
    而举行文会的最佳地点,不是襄阳城内的学宫,而是城外的习家池。
    大汉建武年间,襄阳侯习郁在白马山下筑一长六十步、宽四十步的土堤,引白马泉水建池养鱼,便是习家池,经过了一百多年的整治,现如今习家池楼台亭阁,花草园林,成为了襄阳有名的游玩之地,襄阳文会经常在这里举行。
    路上车马不绝,多是前往习家池参与文会的士子及其随从,张淼一行混在其中并不显眼。
    一行人到达白马山下时,被官兵拦住了,要核查身份才能放行。邓屠有邓舍给的请柬,自然通行无阻。
    邓舍正穿着一身青色吏员官袍忙活着,看到邓屠一行时,忙和旁边人交代几句,然后迎了过来。
    “阿仲,你怎么把姓张的小子带过来了?”邓舍把邓屠拉到一边,低声埋怨道。
    邓屠摸了摸脸上的刀疤:“他提出要来,这点小事我怎好拒绝?”
    来都来了,邓舍也只能无奈的叹口气,“这样也好,等丽华见识了荆襄的英杰,姓张的小子自然不会入她的眼睛。”
    邓丽华下了车,在她后面又下来一个女子,年龄和她相仿,长的却差了邓丽华好多,正是邓舍的女儿邓嫣,邓丽华的堂姐。
    这是一座占地数百亩的园林,虽然是深秋季节,景色依然是很美。
    泉水从白马山涌出,汇聚成溪流入习家池中,围绕着习家池,错落有致的分布着十多栋楼阁,山水,楼阁,形成了绝美的画卷。
    而数以百计的长袍宽袖士子,博带峨冠,三五成群,点缀在画卷之间。
    看着这一片祥和的情形,张淼都有些怀疑现在到底是不是乱世,而正在遭到贼众袭扰的湖阳等地仿佛另一个世界一样。
    张平有些畏缩,看着那些士子,再看看自己短衣直缀的打扮,很有些自卑,自进入习家池后,一向多话的他不再言语了。
    张淼当然不会畏缩,不过也没有多话,而是认真的看着场中情形。他很想知道孔明还有徐庶等人可在场中,但看了一圈,却没有找到长得像唐国强的人。
    就在此时,悠扬的磬声响起,士子们纷纷向着池塘边的高台聚拢过去。
    张淼和张平也跟着走了过去,就见四尺高的平台上,十余人正席地而坐,一个四十多的中年文士第一个开讲。
    从身边士子的窃窃私语中,张淼知道这中年文士叫宋忠,是荆州牧刘表延请负责州学的五经从事。
    张淼是历史系高材生,对汉末的历史也很熟悉,知道这宋忠是汉魏大儒,有很多著作。
    宋忠声音宏亮,引经据典高谈阔论着。张淼虽然是历史专业,但对古文并不算十分精通,只能听出他讲的是易经,具体内容却是不怎么听得懂了。
    不过往四下看去,身边的士子们皆听得如痴如醉。
    宋忠之后,先后数人开讲,皆是州学的博士,张淼没有再仔细听,而是仔细看着高台上的人。
    按照位置尊卑,坐在最高位的当是荆州牧刘表,只见他约五十余岁,面色白皙清俊,高冠博带,卖相极佳,竟然是位老帅哥。只不过脸色有些苍白,隐隐有病容,估计身体不怎么样。
    就是这样一个老帅哥,坐拥荆襄八郡,带甲之士十多万,却醉心文事,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这样的事情上,竟然没有一点争霸天下的想法,让人着实感叹。
    就在张淼心中感慨时,身边士子们竟然欢呼鼓噪起来。
    “怎么了?”张淼连忙问道。
    看着张淼的打扮,短襟直缀,分明是从人打扮,士子们皆不愿理会他。
    “王仲宣要作诗了,大家都很期待。”一个身穿麻布长袍的士子看不眼,低声对张淼解释道。
    “王仲宣?”张淼愣了一下,不知道这是谁。
    “便是高平王粲!”那士子继续道。
    “哦,哦!”张淼顿时明白过来。
    王粲,建安七子之一,可是这个时代有名的才子!
    “多谢兄台。在下湖阳张淼,敢问兄台尊姓大名?”张淼连忙道。
    “在下徐庶,字元直。”那士子微微一笑,转过了头去。
    竟然是徐庶!张淼顿时激动起来。
    这可是穿越以来,认识的第一个三国名人!
    有心继续攀谈时,台上那王粲已经开始作诗,张淼只能暂且按捺,等待文会之后再说。
    台上,王粲正在吟诗。
    “西京乱无象,豺虎方遘患。
    复弃中国去,委身适荆蛮。
    亲戚对我悲,朋友相追攀。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
    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
    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
    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
    驱马弃之去,不忍听此言。
    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长安。
    悟彼下泉人,喟然伤心肝。”
    一诗作罢,在场很多士子悲切不能自已。
    王粲的诗如此哀切,诉说了长安乃至整个中原的乱象,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现在的北方大地,已经是哀鸿遍野!
    在场的士子,很多都是从北方躲避战乱来到荆州,对王粲诗中描述很多人都是亲身经历,现在回首往事,如何不哀伤?
    “仲宣之诗,必能流传后世光耀万古。”高台上,宋忠叹道。
    荆州牧刘表微微点头,叹道:“就是基调太悲伤了一些。”
    “诸位,谁还有佳作,可以让大家品鉴一番?”见在场的人都被王粲的诗弄得悲悲戚戚,刘表亲自出面,扬声对在场众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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