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皇一双眼睛好似要喷出火焰,看向旁边的汤正同。
    “若是朕没有记错,各州府仓储的粮食,户部都登记在册,每年都要派人查验,为何会放不出粮食?”
    此时此刻,汤正同已经是抖似筛糠,砰地一下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臣万死!”
    “不要给朕说什么万死!若是你死一万次,就能把亏空的粮食补上,朕杀你一万次都不够!”
    楚皇愤怒的伸出手,指着汤正同的脑袋,怒道。
    汤正同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惶恐之色,抬眸,看着楚皇,解释道:“陛下,此绝非臣一人之罪,缺空也绝非一日之寒啊!陛下!”
    楚皇眸子微微一凝,看着汤正同,冷声道:“此话何意?给朕原原本本的说个清楚......”
    汤正同听见这话,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的稻草,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陛下,粮仓的储粮每年都是稳定的增加。
    丰年的时候增长的多一些,灾年的时候增长的少一些,这些户部的册上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而且,每年户部都会派人去各州府核验,每年所派的人全都不同。
    臣以为,若是事实真如周大人所说,那么此事牵扯实在太过庞大。
    臣心里明白,臣自己绝没有从户部的储粮里面牟取半分半毫的利益。
    因而,想要做到这一步,定是户部上下连同各州府上下的负责储粮之人一同做了假证。
    陛下,您想一想,要想要做到这般地步,有可能吗?
    臣觉得,没有可能!
    若是有可能,就是自先皇,乃至太宗皇帝起,就有此事,不然......”
    “住嘴!”
    楚皇听到这里,厉声呵斥了一句,看着汤正同,怒道:“朕还当你能说出什么,原来只是推诿责任,朕只问你一句。
    若是历来就是如此,那么朕要你何用!?”
    听见这话,旁边的周南也是跪了下来,高呼:“臣万死!”
    他心里明白,楚皇的这句话不仅仅是说给汤正同听的,也是说给他的。
    楚皇踱了两步,坐回了龙椅之上。
    后面的话,不用问的那么详细,他自己猜也能猜的出来。
    为何身为节度使,却不制止这样的行为。
    为何江南两道不肯卖粮。
    总而言之,就只有一个字——利!
    粮食一事牵扯到了无数人的利益。
    尤其是士绅阶级的利益。
    楚国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朝廷的文武百官大都是出自士绅阶级,若是想要动手铲除这股势力,就是拔起萝卜带着泥......
    整个楚国都会因此产生巨大的动荡。
    如今的楚国内忧外患,无论是北方的乞颜部,还是西南的黔国公,都是一个还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的问题。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什么大的动乱!
    楚皇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看向了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两个大臣,胸口莫名升起一股怒气。
    可是,这怒气堆积在胸口,却无处可以宣泄。
    片刻之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向坐在旁边有些尴尬的方休,眉头稍微舒缓了一些,说道:“方休,朕第一次读你的策论,只是觉得锋利,直指朝廷弊病。
    可朕却以为,这天下州府的官吏,这朝堂之上的文武大臣,这朝廷的规章制度,却也没有腐朽到这般田地。
    如今,朕方才明白,卿之所言,无一句不是实话,无一句不是戳在了朕,戳在了大楚,戳在了朝廷的痛处!”
    这话说的已经是非常的严厉。
    楚国崇尚君辱臣死。
    老皇帝的这番话若是传出去......
    被一些所谓的‘仗义死节’的‘仁人志士’听了,怕是要哭天抢地,到祠堂的谢罪去了。
    汤正同和周南听了,也是砰的一声把脑袋狠狠的砸在地上,高呼:“臣等万死!”
    方休见到这一幕,更加的尴尬。
    毕竟,自己也是臣子。
    他们两个摆出这副姿态,自己在旁边坐着,总觉得有些不好。
    他想了想,想要起身,学着他们两个的样子,高呼两声‘万死’。
    龙椅之上的楚皇见了,却是道:“他们两个跪是因为辜负了朕的信任,辜负了天下百姓的信任,你跪做什么?坐回去......”
    方休听见这话,嘴角抽了抽,却并没有拒绝,只是拱了拱手,说道:“谢陛下!”
    两个大臣跪在地上,头紧紧贴着地,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楚皇则是端坐在龙椅之上,就这么看着他们,冷声道:“你们既然想要跪,就在这里跪着,跪足一天一夜。
    没有朕的口谕,你们两个就一直跪下去!”
    两个大臣听见这话,却是松了一口气。
    这叫做高高的端起,轻轻的放下。
    陛下这么说,就说明他们两个不会有什么大事了。
    “臣谢陛下隆恩!”
    两个大臣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跪在地上。
    此时此刻,楚皇的怒气似乎消了一些。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个大臣,缓缓开口:“中原东道的节度使安硕给朕的奏章上面写着,今天的中原的饥荒是因为旱灾?”
    周南听见这话,虽然没有抬头,却是忙不迭的回答道:“回禀陛下,的确是因为旱灾。”
    “可是朕看了各州府呈上的奏报,今年的旱情比之往年,虽是严重了些,却也不足以导致如此多的州府受灾......”
    楚皇又抿了一口茶,缓缓道。
    显然,他案头上的一叠奏章,都是关于中原的灾情的。
    中原的灾情已经持续了足足三个月。
    每天都有大量的流民从中原三道流落到京畿之地。
    这些天,京畿之地的各州府的知府和京都府的府尹接二连三的上书,询问如何处置这些流民。
    这些奏章让原先已经把中原灾情当作仅次于攻伐乞颜部的要事,更提了一个档次。
    解决此事,迫在眉睫!
    可是,他重新翻看了许多的奏章,却发现很多的奏章连灾情的具体原因都没有搞清楚。
    有的州府说是因为旱灾,有的州府说是因为蝗灾,更有甚者,竟然说是水灾......
    同属一道,竟然旱灾和水灾同时发生,实在是太过荒唐!
    因而,楚皇才会把远在中原北道的节度使周南召回京,就是想要问个明白。
    中原灾情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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