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薛王爷却似乎十分满意这进展,大方地褒奖了小游九,接着微微一笑,道:“快要到火候了。”
    游九似乎有些不解,好奇地问:“你是怎么打算的?和我说说?我看看能不能再帮点忙?”
    他不太清楚小薛王爷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心里百抓挠心也似,就想问出来薛寅到底是要做什么。薛寅打个呵欠,摇了摇头:“没什么打算。”
    言下之意,就是无可奉告。游九失望地叹气,接着毫不气馁一变脸就打算继续凑上来纠缠,薛寅连忙喊停:“我还有点事儿,你先去玩吧。”
    游九悻悻退下。
    薛寅留在原地,慢吞吞打开一封书信。
    不久前,他修书一封予柳从之,阐明北边情况时,顺带问了一个问题。柳从之的回信倒来得迅速,这封信甚至是柳陛下亲手所书。柳陛下文采不凡,一笔字写得尤其漂亮,堪称赏心悦目,一封军机信写得像家书,谈正事同时还不忘夹个三言两语的问候,若是普通臣子收到这种信,那恐怕得肝脑涂地发誓效忠,这么一封信落到薛寅手中,却只让小薛王爷额冒青筋,直想把这封信烧了了事。
    想烧是一回事,能不能烧是另一回事,薛寅一目十行将信看完,末了,露出一个笑容。
    姓柳的别的不说,说起正事,还真是能和他想到一块儿去,柳从之擒了沙勿又放,着实是桩好事。
    薛寅心情一好,看这封写的不全是正事的信就觉得也不是那么碍眼,想了一想,将信收了起来。
    这可是皇帝陛下的墨宝。
    柳从之当年做名臣的时候,一幅字就是价值不菲,以如今柳从之的身份,若来日柳从之平定战局,重回大宝,其墨宝值多少钱,可想而知。
    姓柳的这是笔下有黄金啊。
    薛寅想到此处,眼珠一转,收着就收着吧,指不定哪一天他没钱了,就把这信拿出来,摹几个字去卖钱。
    ——或许是穷困惯了,小薛王爷对钱这种东西,比较执着。
    若柳陛下知道薛寅心里打着这个主意,必然会十分体贴地问:“需要我专门写一幅么?想要什么字?”
    柳陛下有才名,有才华,一笔字也真正是下苦功练过的,漂亮得很。他是个大名鼎鼎的文人不假,但文人傲骨似乎半分没有。清高文人或许会嫌卖字跌份,至于柳陛下,当然绝无这等顾虑。
    不过柳陛下似乎也不曾落魄到要靠卖字赚钱。
    柳从之注视眼前情景,微微一叹。
    今日是个士兵欢庆的日子,叛将王溯将于今日伏法,公开处死,以正风气。
    王溯手戴手铐,脚下有脚链,头发花白,看上去十分狼狈。观刑之人大都是许多百姓,也有不少士兵,见着这臭名昭著的叛将,都是面露不屑与愤恨。
    王溯在众多污言秽语,以及层层谩骂中依旧沉默,不发一言。他削瘦得形销骨立,孤零零一个孤家寡人,无亲无故无朋,纵然罪恶满身,该当此下场,看在眼中,也未免让人唏嘘。
    柳从之静静看着,行刑时辰未到,他忽然站起身,拎着一壶酒,走到了刑场之上。
    柳从之做事,自然无人敢拦。行刑的刽子手闪向一边,柳从之在王溯面前停下,将手里酒壶的封撕开,而后要了两个碗,将酒倒在碗中。
    王溯闻到空中四溢的酒香,稍微恍惚。
    “景云春。”他喃喃道。
    “正是景云春。”柳从之递了一碗酒给他,叹道:“当年你于辽城设宴为我送行,开的就是这景云春,辽城烈酒……”他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今日也用这酒为你送行。愿你来生……”
    柳从之顿了一顿,扬眉道:“愿你来生,俯仰无愧!”
    王溯一时竟也动容,颤抖着饮完了酒,末了脸色微微发红,一扔酒碗,末路穷途,竟是豪情顿生,颤声道:“愿我来生,俯仰无愧!”
    柳从之微微一笑,也仰头喝酒,一饮而尽。
    大丈夫一生行事,唯俯仰无愧四字而已!
    当日,通敌叛国的辽城守将王溯被当众处决,百姓饱受月国之苦,无不拍手称快。柳从之也由此收安民心军心,他短短时日内已侵吞北僵数城,保民众不受月国匪徒侵扰,于北疆声誉竟是颇佳。
    王溯伏诛同日,一场大败之后在北地潜伏许久的将领陆归带少许兵力终于与柳从之汇合,声泪俱下痛陈自己于辽城的惨败,又向柳从之呈上月国情报,重归柳军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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