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明从院门口探头进去,顺着李飞脚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回身靠在院门上,又用手弹了弹他的红礼帽帽沿然后戴在头上,对陈如意夫妇及陈立松三人说道:“陈如意,你把它挖出来呢?还是我叫我的弟兄去挖呢?”
    陈如意着急了,说道:“黄队长,黄队长,那是留做明年的谷种……”
    “谷种?不用,那块地自己会长水稻的!李飞脚,动手吧!”
    “是!”在黄大明面前,李飞脚只会执行命令。
    陈如意与他媳妇一起向黄大明跪了下来,抱着黄大明的腿求道:“求您了黄队长,这种子是我们家今年的命啊!”
    陈立松知道求黄大明没用,前去拉他爹娘道:“爹,娘,您别求了,刀风镇谁不知道黄队长?”
    “如意老头,还是你儿子有觉悟!”黄大明嫌弃地退后几步,挣脱了陈如意。
    李飞脚从墙角取了一把锄头,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井边的松土挖开,果然挖出半袋谷子。
    赵大财提着那半袋谷子到黄大明跟前,道:“我……我们缴……缴获半……半半……袋谷子!”
    “没了?就这些?”黄大明似乎并不满意。
    赵大财说道:“看……看了,屋……屋里没……没了!”
    黄大明问:“陈如意,去年收了那么多谷子,藏哪了?”
    “去年收成时不是交了粮了吗?一家这么多人,又是要给孩子娶亲,这唯一留着做种的半袋谷子也被你们搜出来了,黄队长,算我老头求您了,把谷种留下来吧!”
    “李飞脚,提上!”黄大明一边招呼李飞脚提走半袋谷子,一边说道:“去年你们不是跟陈天福借的谷种吗?今年再跟他借啊!”
    李飞脚仍在左瞧右看:“我觉得他们家,不应当就只藏了这半袋谷子,我得再找找看!”
    陈立松诉苦道:“能跟他借吗?借一斗谷种得还五斗谷子啊!”
    “这不属于我管,你跟他商量啊!”
    黄大明见李飞脚仍在瞅这瞅那,喝道:“找什么找?你是队长还是我是队长?戏就要开始了,别误了我看戏!提上!”
    说完,黄大明让李飞脚提了那半袋谷子,一路唱着戏词走了。
    陈立松见李飞脚临走时,仍不时地回头看着他们家院子,忙与他的爹娘掩上了门,匆忙赶去祖祠。新娘还在祖祠里等着与他拜堂呢!
    陈如意媳妇边走边说道:“松儿啊,这回得好好感谢林三才一番。一会那李飞脚会不会又返回来?”
    “放心吧,李飞脚就是返回来也不用担心,咱们又不藏在家里。”
    陈如意道:“还是松儿机警。若不让他们找出这半袋来,恐怕得把房子给拆了。”
    他们仨又进入祖祠,却不见了陈天福。
    新娘林金珠仍站在厅中,她正斜靠在伴房嬷身上睡着了。宾客们经黄大明一折腾,也没留几个人在那等。
    十三岁的小徒弟李铁柱本在发呆,见来了师傅与师兄,立即来了精神从墙角站起来,跑到陈如意跟前道:“师傅,您几位走后,陈老爷也悄悄地走了,我不敢留他。”
    陈如意点点头,对陈立松道:“这回铁柱请不动了,你得去请一趟。知道他会在哪吗?”
    “知道,肯定在戏场。”
    镇上唯一的一座戏台,戏台下人山人海,有坐在前面桌旁的,有坐在自带的凳子上,有坐在石墩土墙上,远远的还有站着的……
    正月农闲,又值过年过节,女人们都在家中收拾祭品拜果,整个刀风镇喜欢看戏的男人差不多都来了。
    说是全镇,其实大部分是陈庄与黄庄的人。
    郑家寨、王家寨、李家寨与林家寨跟镇上有点距离。
    大过年,年轻人自有他们玩耍的牌九、麻将,倒是一些中年人、老年人,抱着一杆水烟枪,顺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走了十几里、有的甚至走了二十多里的行程来到镇上。
    “咚、锵,咚、锵……”时间已过午,戏台上锣鼓钹磬开始齐响。
    戏班是从田城请来的正宗儒林班,演的是《百碟香柴扇》。
    “佳节值上元,灯会催人忙;伴邻女,观花灯,一同到街坊。举眼看,三街六巷士女如云;哎呀,真正热闹非常,闺女羞出门……”
    锣鼓声中,戏已开始了。
    “让让!”黄小亮穿着黑色长衫从人群中挤过。
    待他挤到陈天福跟前时,陈天福拉住他说道:“台上的戏已经开始了!黄队长,你这刚从陈家搜了粮食回来,又着急着要去哪搜粮呢?你说这演林英姐的,跟郑奕奏相比,差距有多少?”
    黄小亮伸手拂去陈天福的手,指着距离他们不远的黄大明,笑道:“陈天福,亏你跟我认识这么久,我是黄小亮!哪!你要找的黄队长,他喜欢穿花衣衫,靠在柱子那。你们闲,慢慢看。我可没你俩闲,得去学堂了!”
    说完,黄小亮整整身上长衫,继续从人群中挤过。
    “今天是正月元宵节,谁家孩子到学堂听你讲课呢?”
    黄小亮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回应,迈着阔步离开戏场。
    穿蓝衫着青褂的黄大明,从戏台的木柱子边幽灵般地闪到陈天福跟前,用手搭在陈天福肩上问道:“陈天福,你找我?”
    “我说黄队长,警察队长也要有个警察队长的样子,你能不能换身警察衣服穿?你俩这对双生仔,要是各自不说,谁又能分得清哪个是哥,哪个是弟呢?刚才在陈如意家又搜刮了多少?”
    “陈如意家没油水!我弟就是我,我就是弟,谁让我跟他是双生呢?”
    黄大明并不在乎陈天福会不会招呼他坐,手从陈天福肩上放下后,径直拉过一张凳子,在八仙桌边坐了下来,又伸手从桌上自取了一个桔子掰开了吃。
    “你太粗鲁了!”
    黄大明从口中吐了几粒桔核出来,说道:“你刚才不是要找我聊天吗?咋地吃你一个桔子舍不得?”
    “我指你从人群中挤过来的身段粗鲁!”
    “难不成我得跟我弟一样,一路挤,一路还要跟人赔礼道‘让让’?这些人要不让,老子全把他们抓进警察队!看戏,看戏!”
    陈天福对黄大明似乎有点无奈,也道:“看戏,看戏!”
    “天福哥!天福哥!”二人正准备专心看戏时,人群中传来一阵呼叫声,像是在与戏台上的锣鼓钹磬比拼热闹。
    黄大明听出正是陈立松的声音,道:“这台上的戏已经开始了,难道这小子来找你要告我的状?胆敢打扰老子看戏?!李飞脚!”
    “哎!”李飞脚敏捷地从人群里挤了过来站在黄大明跟前。
    “你给老子把人拎过来!”!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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