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飘零。
    昏霞铺满天空,有一阵风卷过,残余的樱花瓣卷飞得零落起舞,淡淡宜人的花香,随风飞逝。
    江月心流剑道馆中,陆续走出诸多剑客,道馆馆主,政府办公记录人员,门口的黑西装和无资格进入江月心流剑道馆的剑客,得到江月剑成为剑圣,纷纷哗然。
    没有想到久负盛名的大宫剑藏,被认为拥有比肩冢原卜传,上泉信纲,宫本武藏之姿的剑道宗师,竟然失败了!
    今天,他们见证了传奇!
    从此日本剑道界独尊江月剑为剑圣。
    “你们先离开吧。”
    “是,馆主。”
    江月心流剑道馆内,江月剑挥手让目光灼热的教习和一脸狂热崇拜的学员离开。
    看众人已经离开,江月剑把传承近七十年的江心流太刀,放回在一侧剑台剑架上,随后走到大门,合上江月剑馆的大门。
    关上道场大门,隔绝消逝去的樱花,门外的纷扰以及诸多热切的目光。
    “爷爷,你的心愿,完成了。”
    江月剑回身,走到一侧桌子上,微微看一眼摆在桌子上,一个奢华金镶雕纹黑盒子,里面装着的,就是日本政府承认并制造的剑圣羽织。
    他是官方政府,以及黑道,地下世界都承认的剑圣!
    拿上金镶雕纹黑盒,朝着道场后走去,经过小院鹿威流水竹筒发出清响的脆声,行过走廊。
    江月剑拉开障子门,进入其中,再度关上门,继续走过一扇门,进入到一间古旧,古典,有江月先祖画像挂在墙上,画像下架放着保存良久已不堪用的古时先祖佩剑,一旁有枯萎的插花。
    这间房间弥漫着黄昏老寂,死气沉沉的腐朽气息。
    “是··小剑吗?”
    房间中,灰色的被褥,躺着一名老朽,微微睁开浑浊的双眼,虚弱的听力听到来者脚步声,不禁似乎在巨大病痛之中,惊醒,回光返照的亮起潮红的脸颊。
    老者的眼睛越来越亮,精神一瞬间,似乎越来越好,将要爬起来。
    “是我,爷爷!”
    江月剑连忙上前,跪坐着,金镶雕纹黑盒放在脚旁,扶着爷爷的坐起来。
    看见老老垂朽的爷爷突然脸色潮红,精神恢复,他哪里还不知道情况,因此,他的声音略有沙哑,黯伤不已。
    养育,陪伴,教导自己十五年的爷爷,即将走到生命的最终。
    死亡,是最让人可怕的事情。
    “好好好··就连我在这里,都听得到,道场上众多对我孙儿的赞赏。”
    “哈哈哈哈!!从今以后,我孙儿是剑圣!咳咳···咳····谁敢看不起江月心流剑术!咳··”
    “快,穿上剑圣羽织,让爷爷看看!”
    看到爷爷目光睁亮,脸色泛红,兴奋之色言以溢表,声音逐渐有力,江月剑心中一黯,连忙打开金镶雕纹黑盒。
    里面是一件长袖付纹金丝羽织,宽大华贵,背后以金丝绣着剑圣二字,字体气势磅礴,大气凛然,高山不可止境。
    江月剑一把捉住羽织,手臂往头顶一旋,这件长袖付纹金丝羽织在他的头顶散开,铺散的气势与华贵独尊的羽织披落在江月剑的肩膀,下摆落到脚腕。
    他的肩膀宽厚,身材高大挺拔,五官大气而俊朗,微微的笑容,有着淡平的温厚和不怒而威的压力,配上这件剑圣长袖付纹金丝羽织,剑圣唯我独尊的绝巅气概,俯视众生。
    江月剑知道爷爷想要看什么,他转身,让爷爷看到羽织背后那金丝纹上的偌大剑圣二字。
    他犹如高山一般的背影,遮盖爷爷,脖子转侧,带着微笑,泛红目光就看到爷爷泪流不止。
    “好··好好··好··好好··”
    爷爷大笑叫好,不停地泪流满脸叫好。
    “我没愧对先祖,自江月无心先祖创下江月心流剑术,历经十三代,代代被人争议难登大雅之堂,没有想到,没有想到,我江月次郎,竟能看到我孙儿成就剑圣,江月心流剑术成为剑圣之剑术,哈哈哈····咳咳··哈·咳··”
    看到爷爷咳嗽得痛苦,江月剑连忙转身跪下,轻抚顺着爷爷干枯瘦弱的背部,每抚一次,手指掌心间感受到爷爷干枯皮下脊椎凹凸不平的触感,他忍不住心中伤感。
    岁月催人老。
    昔日健壮的爷爷,现今也沦为瘦弱老朽,枯肤贴骨,在也没有凌厉气壮的时刻。
    江月次郎皮包骨的手掌,突然大力的按住江月剑的手臂,饱含欣慰,骄傲,自责,愧疚的复杂目光,看向江月剑。
    “小剑,爷爷已经撑不住了。”
    “不,爷爷···”
    “住嘴,听我说!”
    “我知道的。”
    “外界对江月心流剑术的评价是对的,这就是卑鄙无耻,无赖赖皮泼三的剑术,不能称为剑术的剑术,只是想要赢,穷所奇技,冠以剑术之名的下三流击术,难登大雅之堂,也从未赢过谁。”
    “江月家十几代以来,从没有过剑道资质,就没有出过一个真正能够被承认的剑豪。”
    “是你改造江月心流剑术,是你赋予江月心流剑术核心,是你创造江月心流剑术,是你赋予了江月心流剑术美名。”
    “江月心流剑术没有资格成就你,是小剑你赐予江月心流剑术的荣誉。”
    “我很高兴,也很愧疚,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江月次郎手指突然用力,手指骨按痛江月剑的手臂,他的呼吸急促,手背青筋几乎裂皮而出。
    江月剑心黯悲伤,抚着爷爷的背部,为他喘一口气息,眼眸悲痛不已。
    他知道爷爷的寄望,也知道爷爷内心中的痛苦,遗憾与自责。
    但他能做的,就只有获得剑圣的荣誉。
    “我此生最骄傲的就是教出一名剑圣,最自责的是控制你父亲与你的人生。”
    “你的父亲,心不在剑道,我却强行鞭厉他日夜练剑,直至凉子难产死亡,他终于撑不住,自杀身亡。”
    “控制你父亲的人生,是我做得最愚蠢的一件事。”
    “你父亲死后,我仍然不知悔改,把一切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是我身为爷爷失职。”
    “我对不起太一,对不起凉子,也对不起你啊!”
    江月次郎双目开始浑浊,老泪横流,不停地自责。
    回忆起儿媳妇难产死,儿子被自己逼死,自己执迷不悟,寄托的江月心流剑发扬光大仍然施加在孙儿身上,导致他没有一个美好的童年,江月次郎老迈的内心就一阵阵的痛苦愧疚。
    是自己的执念,害了三代人!
    是家族先祖对于剑圣虚名,代代固执传承下来,害了十几代人。
    他颤颤巍巍,手背枯皮贴骨,青筋狰狞可见,皮包骨的手指紧紧捉住江月剑的手臂,不停颤抖。
    江月次郎悔恨交加,老泪痛流。
    “先祖的执愿,已经完成!”
    “小剑,谢谢你!”
    “你要过自己的生活,你要过得精彩!”
    “时代变了,你应该有更好的精彩生活,而不是像是我一样,执着腐朽固执的意志,害了太一,害了凉子,也害了你没有童年没有父母。”
    “不要心怨你的父亲和母亲。”
    “一切,都是爷爷的错。”
    江月次郎声音越说越小,气若游丝,浑浊的双目一直流淌这自责的泪水,皱脸愧疚,直至声无,手指骨仍然紧紧捉住江月剑的手臂。
    他说完最后一句“都是爷爷的错”后,就瞪着双目,残留泪痕,死去了。
    愧对自己儿子儿媳妇的悔恨内心,令他死不瞑目。
    他没有愧对先祖,江月剑成为剑圣,替他完成先祖留下来的寄托,十几代人的遗愿重压,终于在自己的手中实现。
    但却愧对自己的儿子,儿媳妇,孙子,死脸难掩悔恨之色,眼不闭目。
    “爷爷!!”
    江月剑两世为人,出生便无父无母,本以为看透人生身死。
    直到现今,养育自己,教育自己,陪伴自己十五年,把一切寄托在自己身上的爷爷去世,他才感觉到内心悲伤难掩,眼眶通红。
    悲伤难释。
    忽然之间·······
    江月次郎的幽灵,从尸体上浮现出来,老迈的胸口上,拴着一根铁链,那是因果锁链,身体与魂魄的连接,因果锁链另一端连接着他的尸体。
    江月次郎眼眸中仍然带着愧疚与悔恨,漂浮起来,略带迷茫,呆滞滞地看着孙儿。
    他的愧疚与自责,逐渐深重,在眼眸之中,开始扭曲,泛黑。
    无声地,因果锁链与尸体断裂,开始被腐蚀,化为黑飞灰消散,腐蚀延着因果锁链到他的胸口上,江月次郎眼眸中那愧疚自责的神色,顿时化为疯狂狰狞,居高临下地残暴狂躁地俯视自己的孙儿。
    “我从没怨过自己没有父亲,母亲,我也相信他们一定是爱我的。”
    “爷爷,我喜欢练剑,也喜欢你教导我,我不喜欢和小孩子玩泥沙,我喜欢练剑,喜欢那种掌握手中剑,天下我有的感觉。你并没有耽误我的童年。”
    “相反,你能够成为我的爷爷,实在是太好了。”
    “感谢你,爷爷。感谢你成为我的爷爷。”
    “你没有害过我。你从来都是我至亲至爱的爷爷!”
    “爷爷,我会遵从你的嘱咐,把自己的生活过得精彩。”
    江月剑眼睛赤红,难掩悲伤,无法忍住的泪水滴落在爷爷尸体上,紧紧地握住爷爷那枯枝一般的脆弱手掌。
    走马灯一般的回忆涌上心头,全都是与爷爷训练,切磋,严厉教导的场景,一幕幕过去,像是刀片般切割江月剑的心脏,直叫他痛苦悲伤,难以接受。
    死亡,真的很难让人接受。
    “吼!!!!”
    正在因愧疚悔恨开始虚化的江月次郎,听到自己孙儿的声音,身影滞然凝固,突然醒觉,脸容却是已经控制不住,因果锁链完全消失,胸口空洞,声嘶力竭的一声狰吼,声浪震荡,整个魂魄‘蓬’地解体,化为无数粒子,诡异的消失了。
    “爷爷!”
    忽然之间,江月剑如芒刺背,毛孔倒竖,屹地抬头,瞳孔紧缩,眼眸中有着悲伤之余的惊悚。
    “你是不是还在,爷爷!”
    “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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