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活捉张黑子,生擒大耳贼!”
    鼓角声落地,厮杀声再起。无数的怒吼和喊杀声从两三里外的林子中传出来,直插云霄。紧接着便是无尽的马嘶刀枪鸣,飞鹰谷也跟着颤抖起来。
    诸葛亮顿时色变。
    俗话说:站得高看得远。刘备已经冲入敌阵,他是军中唯一的指挥,他并没有随着刘备冲下去,他还在山腰上,他也远比刘备和张飞等人更早的生出警惕之心。
    毕竟,远处的树林带给他的不止听觉上的冲击力,还有视觉上的震撼。
    随着声浪入耳,映入他眼帘的便是眼前那一望无际的树林中猛然开始抖动,高大的榆钱树、粗壮的白杨树、挺拔的松树以及卑微的灌木围绕着某一处荡起一圈圈的涟漪飘向远方,仿佛树林里藏了无数只噬人的怪兽。
    然后,数百杆大旗从密林中亮了出来,红色的,紫色的,黑色的,蓝色的,不一而足,好像一片花海。其中,花海中间的一杆白色的大纛更是令人望而生畏触目惊心。
    大纛并没有十丈八丈,色调也格外的简单,只有白加黑两种色系。但是,大纛上那白色的底和黑色的狼头在风中上下翻飞,给人的感觉便是狼王呼之欲出。
    这是王黎的大旗!
    诸葛亮嘴唇一片苦涩,他在飞鹰谷布下了天罗地网,打算利用王黎驰援三县之机出其不意将王黎和赵云一网打尽。可是,他却忽略了他的对手郭嘉、贾诩甚至王黎的智慧。
    “铁牛,我军随军携带的火油还有多少?”诸葛亮稳了稳心神向一旁的侍卫张铁牛轻声问道。
    张铁牛急忙奔上前来:“回禀军师,因为出城之时就已经将军资一把火给烧了,将士们身上带的除了两日的口粮,基本上并无他物。所有的火油加在一起,也就不足两桶!”
    诸葛亮点了点头,朝张铁牛低语了几句,见张铁牛匆匆回到阵中领着十余名兵士远去,这才钲鼓一擂长声喝道:“传令全军,鸣金收兵!”
    钲鼓响,刘备等人却没有能够立即退回山腰。
    因为这一刻,张飞、关平和纪灵已经被赵云和黄忠等三人缠的严严实实,而他眼前的雁形大阵同样已经张开了它的双翼,两百名白马义从和两万余步军排山倒海的扑了过来。    他们的战马高昂着头颅,他们的刀剑擦得铮亮,他们的眼中涌起熊熊烈火,他们的想法很简单,他们要用自己的刀剑甚至生命阻止刘备归去。
    短兵相接。
    双方的将士手中的刀剑如碧海潮生一般,一刀接着一刀的劈向前方的敌人。
    一方要生,一方要留,你不让我走,我不让你活,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只能用自己的刀剑和生命对话,僕一交战他们就是你死我亡的厮杀。
    刀尖入骨的声音,鲜血喷溅的声音,在峡谷中时起彼伏,血花伴随着雨花纷纷扬扬,撒的满地都是。
    刘备宛如雷神附体一般,一对双股剑在身前舞得密不透风,碰之不死既伤,就连赵野和赵海二人也在他的剑下吃了一个暗亏,鲜血顺着他们的胸膛、手臂浸透出来。
    终于,刘备闯出了雁形大阵,张飞、关平和纪灵三人也摆脱了赵云等人的纠缠,重新聚集在一起。
    “咚!”
    又是一道价天响的鼓声,远处的兵马已经如钱塘江大潮一样涌到众人身前,张辽、甘宁、颜良和臧洪拥簇着一杆白色的狼王旗傲立阵中,无数的健儿手握刀剑奋力的拍打着铁盾,摇动着手中的铁铃,口中念念有词。
    “摇动铁环铃,神鬼皆心惊。踏平飞鹰谷,妖氛一时清。手握宝剑除刘备,脚跨骏马斗纪灵。生擒张黑子,活捉小关平。拿下诸葛亮,豫州复安宁。五人绑住一块使,锁进铁笼赴东京!”
    东京,当然就是雒阳,将士们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一席话在双方阵前落地,直把张飞、纪灵气得冲冠眦裂、面红脖子粗,当下就要高举丈八蛇矛和二月伴银峰与赵云、黄忠等人再战三百个回合。
    而关平自幼师承其父,除了武艺尚有些欠缺之外,高傲自大的秉性倒是完全深入骨髓,闻言一滞,转而勃然大怒,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已然高高扬起,战马一声长嘶,几欲奔出。
    刘备大急,急忙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关平的马缰,狠狠的朝他瞪了一眼:“坦之,不得鲁莽!”二弟这才没走几日,英灵不远尸骨未寒,他可不敢再让他这个侄子也步了二弟的后尘。
    “哈哈,名震天下的刘皇叔何时变得如此胆小了?不过,玄德兄,你大可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对于关平小侄儿的性命,王某倒还真没想怎么着。
    毕竟前不久王某才将云长送到了凌云峰,这么快就让他们父子相见,终究有些不忍吧!”一声长笑,队伍如碧海分波一样哗的分作两列,王黎在张辽和颜良的拥簇下缓缓来到阵前。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张飞和关平睚眦欲裂,刘备和纪灵眼中的神色倒是复杂了许多,或者他们想起了自己的恩将仇报,又或者他们想起了自己当年便是王黎手下的败军之将。
    少顷,刘备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轻策战马徐徐迈出大阵,离着一箭之地远远的站定,咬牙切齿的看着王黎:“王德玉,你我同为汉室重臣,你守中原,我据豫州,本来两不相干。
    可是,你这厮却因一己之私,罔顾朝廷政令天子旨意,悍然出兵我新息小城,致使我二弟身亡将星陨落。此恨如滔滔黄河,此仇似巍巍泰山。本州与你不共戴天!”
    “江山之事,何关恩仇?”王黎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猛然一喝,“再说,本将军与你的仇恨难道少了吗?当初你兄弟三人四海飘零,是本将军将清河一郡借于你等,才让你有了容身之所。
    可惜,你却被所谓的江山大业蒙蔽了双眼,刚一听闻伪帝陈留王的伪诏,便急急忙忙的与本将军撇清关系,甚至在本将军身后插上一刀,袭了本将军治下的弋阳一郡。
    后来本将军与孟德兄和解,特遣天使慰问,你居然再次暗杀天使挑拨离间。时至今日,云长亡故,本将军帐下文奂、元福和那楼将军诸多死难,我们中间的这一条鸿沟再也不能填满。
    刘玄德,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那狗屁的皇帝梦所造就,你这该死的忘恩负义之人,也好意思和本将军谈什么仇恨?你凭得是什么?难道是你那张比城墙还厚的脸皮吗!”
    声音铿锵有力,直击灵魂。
    刘备面红耳赤,紧握着双股剑哆嗦的指着王黎,任由胯下的战马打着响鼻,嘴唇闭了又张,张了又闭。
    王黎却已经有些意味阑珊,他的脑海中突然呈现出当初刘关张三人初到阳翟时的场景,那是他第一次看见他们,也是他近距离的领略到三雄风采的时刻。
    可惜,今日一过,昔日的故人存留于世的还有多少?
    一袭白衫鎏金鞍,那年花开月正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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