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儿,琦儿,你们俩不要吵了,过来陪为父说说话!”
    也不知道是刘表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失,还是刚才郭郎中的话让刘表听见了,一向打肿脸充胖子的刘表竟然在病榻上露出了几分疲态。
    刘琮长袖猛地一甩,狠狠的瞪了刘琦一眼,脸上立即堆满了关切和温顺的笑容,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跑到刘表榻前,一把抓起刘表的手,将自己的脸紧紧的贴在那只软弱无力的手掌之上。
    “阿翁,郭郎中刚刚说过了你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废神,要不你再休息一会?琮儿就在这里陪着你,那儿也不去!”
    见刘琮翻脸比翻书还快,刘琦一阵愕然,心中却多多少少有了些明悟。
    他知道刘琮深受父亲的喜爱,一度还以为全是因为蔡氏挑拨离间的原因,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过来,原来父亲不喜他而独爱刘琮除了蔡氏的手腕之外,还有就是刘琮在父亲面前刻意表现出来的的那番“孺慕”之情。
    父亲“醉卧”不起,他本来还想暂时控制住消息,免得被蔡氏捏住痛脚大做文章,却不想这州衙早已四面透风,蔡氏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甚至将刘琮也带到了父亲的身边。看来,这蔡氏的为人之道同样也只得他学习一二。
    刘琦摇了摇头,徐徐的吐了一口气走到榻前,朝刘表行了一个大礼:“父亲,弟弟说的对,你现在最紧要的是好好休息,其他的都可以暂时放置一边。”
    “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花甲,为父的身体为父自己知道。更何况,刚才郭三针已经讲得清清楚楚,你兄弟二人又何须出言安慰为父?”刘表向蔡氏颔了颔首,待蔡氏起身后,将两个儿子拉到榻前,神情说不出的落寞。
    饶是刘琮与刘琦二人刚刚才吵过架,现在同样也被刘表的话给震得心神不安,渐渐悲戚起来。
    刘表说了一大段,狠狠的咳了几声,继续说道:“你们一个名琦字文瑰,一个名琮字文璧,实在是为父希望你们能够像君子和玉石一样温润如玉,方不负为父的期待。
    只是很可惜,为父的这个愿望如今看起来好像也成为了镜中花水中月。汉室没落,群雄纷争,王德玉崛起冀州,曹孟德、孙文台虎视眈眈,端方君子又如何能够在这乱世中立足?
    所以,为父当初才会与袁本初联盟,相互守望。所以,为父知道你兄弟二人早有罅隙也不想去梳理。玉不琢不成器,人不磨不成才。琦儿你固然是你弟弟的磨刀石,而琮儿你同样也是你兄长的磨刀石。”
    “父亲!”
    兄弟二人同时低低的唤了一声,刘表微微一叹,脸上露出几分不甘的表情:“本来,为父还想着等过段时间再给琮儿也安排一项事务,继续打磨打磨你兄弟二人。然则,你二人间隙也深,而为父的时日却已不多了。”
    “父亲!”
    终究刘琮年龄尚小,又长期养在刘表膝下,父子之间的感情较为深厚,听到刘表的肺腑之言,抱着刘表就是一阵痛哭。
    刘琦却是懊恼的捶了捶胸膛:“父亲,你放心,孩儿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毒害你之人挖出来!”
    “哼,找什么找?贼喊做贼吗?依我看下毒之人就是你!”刘琮闻言猛地从刘表的手臂上抬起那张已经哭花的脸,神色狰狞,好像要把刘琦生吞到自己的肚子中一般。
    蔡氏同样神色不善的看着刘琦,心中所想倒是与刘琮仿佛。
    她的确因为自家兄长和弟弟之事与刘表有了隔阂,但是她也知道她真正的依靠还是刘表和。如果刘表一旦仙去,那么刘琮和她除了完全依附兄长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出路了。
    至于兄长?哼,那就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
    刘表苦涩一笑,轻轻揉了揉刘琮的脑袋,看着刘琦眸子里有了几分鼓励:“既然你想彻查此事,那你说一说你打算怎么查?又从何处查起?”
    “禀父亲,昨夜是儿子一手操办的寿宴,来往的宾客也尽在儿子的眼皮底下,儿子想请孔明和异度两位先生帮忙协查,儿子相信只要他们通力合作,就一定能够从宾客中找出端倪。”刘琦抱了抱拳,想了片刻。
    刘表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如狐狸一样的光芒,狡黠的注视着刘琦兄弟二人:“为父与你玄德叔父虽为同宗,却也了解此人雄才大略,心中藏着一颗不甘居于人下的野心。
    前番收留他,一则是想稍稍抑制一下你们舅舅的势力,另外却是想将其放置在荆州疆域之外让他直面王德玉的兵锋而已。你如果找孔明共事的话,无异于与虎谋皮!”
    这番话倒是说得直率,居然当着蔡氏的面就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蔡氏脸色一变,复杂的扫了刘表一眼,却并没有打断刘表的说教。她明白,这是刘表想在走之前好好的教导一下两个儿子什么叫做平衡之术。
    虽然,刘琦矗立在一旁格外的碍眼,但是那无所谓,只要刘琮懂了就行,一旦刘表辞世,蔡瑁领军回城,刘琦那个庶子除了束手就擒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刘琦刚刚打算请诸葛亮出山参赞军机,就被刘表当头一棒,心中的那点自信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声音细若蚊呐:“诸葛孔明如果心怀鬼胎,那不是还有异度先生吗?那儿子就让异度先生一人独查此事,父亲觉得可好?”
    “为父并没有说你的想法不对,只是说你不应该找诸葛孔明而已。”刘表苦笑一声,知道这个儿子被他压榨的太狠了,心中并无一丝的自信,拍了拍刘琦的手,言语中也带了些许肯定。
    “你仔细想一想,为父昨日整日都在府中并未外出,如果为父中毒,那么必然是往来宾客所致。但是,为父昨夜又是和你们一起共饮共食,如果寿宴出了问题,为什么你们却又没有半分中毒的迹象呢?”
    “父亲的意思是说下毒之人曾和你单独共处过?” 昨夜寿宴上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如放电影一般过了一遍,刘琦猛然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刘表,“你是说红袖招的韩思思?”
    昨夜刘表一直都和他们在一起,一起吃酒一起吃肉,如果还能够悄无声息给刘表下毒的人,那就只能是韩思思。因为只有韩思思和刘表饮过皮杯儿,也因为只有韩思思一直守在刘表的身旁。
    刘琦抬起头来,眼中充满惊悚。
    “是与不是,你自己去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吗……”刘表鼓励的看着刘琦,突然觉得心中一悸,心脏竟如战鼓般跳动,周身的力气一瞬就被间抽光,眼前一黑,再度昏厥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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