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有明君,这是好事情,有两个明君,也不见得一定就是坏事情,怎么样才能变成坏事情呢?
    那就是在某种契机之下,让这两位明君,都能到这个位置上来,将自己的野心,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展露出来,要是没这么个机会,许多能干的人,也不一定会有这个念想的。
    齐国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孟尝君离开咸阳之后,他没有着急回临淄,他走得很慢,顺道还买了一沓秦蔡纸,他将周侯欢所提的计策,详详细细地写了两份,一份派遣信使,送到临淄去了,一份他是留给自己的。
    说魏王是一事。
    说楚王是一事。
    说燕王是一事。
    说赵王是一事。
    至于说韩王,暂且有些遥远,但也是一事吧。
    他每做成一件,都要将其划去,这是在给他自己定目标。
    其实在魏王之前,应该还有一事的,那就是说齐王,等他刚刚到了大梁时,齐王的信使就回来了,只有八个字,君臣相依,权宜行事。
    权宜行事就足够了,还偏偏多出君臣相依,齐王这是在煽情,田文并没有觉得感动,他只觉得压力不小,担子不小。
    齐王对这计策,是并没有意见的,让他权宜行事,也就是在告诉他,至于怎么一个度,就由他自己来把握了。
    他现在也是着急了,除了派遣田文,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了。
    所以这件事情不写也罢,至于上书魏王一事,则已经被田文划掉了。
    在去楚国的路上,田文在大梁,顺道拜见了魏王嗣。
    魏王对秦王的态度,一向都是很坚决,只要能攻秦,能抗秦,他一定都是支持的,得到了魏王的确切信息,他又一路南下,直接去了寿春。
    到了今日,他在寿春已有五天,却还是没有去见楚王,他只是见过了楚国令尹景鲤,见过了与他交好的楚国公子。
    这也并非是楚王不见他,而是他不见楚王,这是因为他在等一个人。
    出使之事,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相约而定的事情,临了又被反悔,楚王芈槐这个人,他虽未接触,但素来也是了解。
    此人御下不足,对外无力,且又好大喜功,可以说,在田文的眼中,这位楚王就没有任何的优点,甚至他觉得,所有的楚人,都很少有优点的。
    楚王先是被秦国的张仪骗,被张仪骗过之后,又被秦国的冯章骗,再怎么说,一个人也不可能在一个地方,连续跌倒两次吧,可是这位楚王,就偏偏做不到。
    不过,也还好,他虽然能力不强,但人好大喜功,自觉有王霸之气,这样的君主,对自己说过的话,是不屑于反悔的。
    他们相信君王之诺,势若万钧,所以按常理来说,他是不需要担心楚王会反悔的,他心里没底,只是因为一个原因,因为苏秦在后面追。
    苏秦现在是秦人,不管是任何人,去了秦国之后,都会很善于骗人,尤其苏秦这个、本来就很会骗人的人。
    他就怕他前脚已经跟楚王形成盟约了,这苏秦后脚上来,将楚王一骗,他所议定的事情,又做不成了,他的笔,在那张纸上,又画不下去了。
    为了齐国,为了他自己,纸上面的事情,是一定要做成的。
    所以他在等,等着苏秦上来,和苏秦在楚国的朝堂上,一较高低,让天下人都来看看,都来评定,他可以堂而皇之的击败苏秦,击败当年的这个六国丞相,让世人皆知,他未出鬼谷,胜似鬼谷。
    当然,这五日的时间,他也不会闲着。
    他在去见楚国令尹时,已经成功地说服了这个人,在楚国,景鲤的声音很大,大到能够影响到楚王。
    这时候,驿馆之外,楚国三闾大夫求见。
    三闾大夫,屈原,他不是在外吗?
    难道因为他来寿春,让这位三闾大夫专程赶来?
    楚人都是笨人,可在这些笨人之中,还有一个足够聪明的,就是这位三闾大夫屈原了。
    此人不仅是才华出众,更是有很强的治世才能,善于纵横,精于变法,也能诗歌。
    听说这楚国盾甲一军,新军十万,装备精良,训练得当,是足以和技击、锐士媲美的精锐之师。
    四年前,也正是在此人的建议下,楚王才开始练就这样一支新军,在一年前,楚王盾甲一军大成,威震整个楚国氏族,紧接着,就开始深入郡县变法。
    听说现在不管是国府吏治,还是其税赋制度,都要比以前好上了不少,这也都是这位三闾大夫的功劳。
    可以说,楚国能一扫对秦国的颓势,能够励精图治,悉心变法,重新找回往日的士气,这人是居功至伟。至于像是昭滑、芈焽这些将军们,他们所出的力,就只是执行人罢了,而这计策的制定者,只此三闾大夫一人也。
    此刻,屈原就等在外面。
    田文何须他人将屈原请上来,这非孟尝君所为。
    只见他匆匆忙忙间,蹬了两只鞋子,连脚后跟都没有提起来,甚至是衣衫不整,就直接冲下去了,只有这样,才能昭示他的爱才之心,和纳士之心。
    等他下去时,看到了一位美男子,丰神韵骨的美男子,早就听说其人貌美,堪为天下男子之最,今日得见,真是名不虚传啊,就连曾经名震临淄的城北徐公,在此人面前,也必定会相形见绌。
    除了屈原之外,在屈原的身侧,还跟着一位少年,这少年看起来应该在十三四岁,模样清秀,唇红齿白,生得煞是可爱。
    这可就是让田文有些纳闷了。
    他本以为屈原来见他,是为国事,现在却带了一位少年来,这莫不是他的子嗣,既然带子嗣来,那就多半是私事了吧。
    “楚国屈原,见过齐相!”
    屈原一看到田文这幅妆容,也是一愣,他还以为,是自己来得太过匆匆了,有些失礼了。
    屈原旁边的那少年,倒是神情泰然,也是跟着屈原对田文施礼,只见他举止谈吐,都异于同岁之人,神情之上,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恭敬,和几分淡然。
    “楚国黄歇,见过齐相!”
    少年之人,完全没有少年之态,就像是个小大人一样。
    黄歇,楚国黄氏,这并非是屈原之子。
    说起这楚国黄氏,乃是芈姓一脉,与这屈氏是同姓,乃楚国鼎鼎有名的大氏族之一。
    田文周游列国,涉猎甚广,他还知道,这黄氏一族的封地,当初是在郢城以东,大江以北,现在郢城往前五十里,都是被秦人所占。
    当年秦楚这一战,令黄氏的损失惨重,可这黄氏偏偏很有能耐,在原来越国的土地上,又重新获得了一块封地。
    这位少年人,能和屈原走在一起,那就该出自这黄氏了,而非普通的士子。
    “齐国田文,见过三闾大夫,见过先生!”
    这也正是田文的高明之处,这个小小的少年,肯定是没有官职在身,那该称呼他为什么呢,未及弱冠,不过一孩童罢了。
    只是他的行为举止,如此想象大人,这一看就知学识不浅,更何况屈原看他,就没完全将他当作一个小孩,称呼一声先生,应该不为过吧。
    “齐相远到我楚,我听说之后,便彻夜赶路,就是为了能见上齐相一番,今日来得实在是突兀,倒是有些惊扰齐相了!”
    说话间,屈原神情似乎有些歉意。
    细看他的模样,的确是有些风尘仆仆,赶路的痕迹,只不过一开始被俊朗的外表所掩盖而已。
    田文知道,对方是在说他这幅妆容,说他出现得匆忙,对方能注意到,这就对了。
    “我也是早就听闻三闾大夫之名,方闻大夫上门,不甚荣幸,才有此失礼之举,还请三闾大夫和先生上去一叙?”
    两人皆是应承,三人又上了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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