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的郑如意当即苦涩道歉:“祖父,都是孙儿的错,不该因为云象即将迎娶妹妹的关系而失了分寸,孙儿知错。”
    到此刻他若还是听不懂话,那就真的是愚不可及无可救药了。话都已经说的这么明白,崔云象此番包庇的人是崔琦,曾经造反的汉王谋主,这样的罪名皇帝怎么可能会因为郑家或者崔家的求情就放过呢。
    要是真的放过了,国法何在,皇室尊严何在。
    见郑如意认错,郑善愿叹息一声,“如意,你知道么,我最生气的不是你千里迢迢的赶回来让我营救崔云象,你明白吗?”
    这话让原本已经知错的郑如意又陷入了疑惑中,你要是不因为我千里迢迢的赶回来营救云象而生气鞭挞我,那还能因为什么。
    见孙子的一脸疑惑的表情郑善愿就知道他一定又不知道了,他此刻是真的生气了,这个孙子在嫡系中是他最看好的那个,更因为青雀的关系,自己对他抱有重望,万万没想到这小子接二连三的犯浑,这让他真的心中难免产生自己是不是应该换个人的想法。
    “祖父,孙儿现在脑子里面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清楚,所以孙儿有不对的,希望祖父能直接告诉孙儿,孙儿一定改。”郑如意看着渐渐聚集怒气的祖父,用非常诚恳且认错的语气说道。
    他自己也清楚,现在他根本找不到方向,不管怎么说祖父都会生气,那还不如老老实实表明自己就是个傻子,希望祖父直接指点。
    一旁观望已久的郑仁鲤这个时候出声道:“是啊父亲,如意毕竟经验不足,他有什么做得不妥的正是应该这个时候指出来改正,这样也好给他涨些记性。”
    经过郑仁鲤的提醒,郑善愿才想起来这个孙子初出茅庐不久,处理事情上有所缺失倒也能说得过去,他叹息道:“如意,你急急忙忙从青雀身边离开,为了回来救崔云象,你有考虑过青雀会怎么想吗?”
    郑仁鲤瞳孔微微一缩,他明白了父亲真正担心的地方,懂得了父亲刚刚为什么这么生气的根本原因。
    简单来说,这是个‘重视’的问题。
    在崔云象被抓这件事情上,如意选择了救援云象,而且是在姜承枭没有处理完青州事情的同时离开的。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这会让世子认为郑家相对比王府,更加的重视崔家,为了拯救一个谋反必死的人不惜早日回京。
    虽然说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可是这难免会让世子心中产生芥蒂,给世子一个暗示。那就是郑家更加的亲近崔云象,而不是他姜承枭。如果日后再发生什么事情,这个芥蒂就会变得大起来,到时候难保世子不会疏远郑家。
    而姜承枭疏远郑家,这是自己父亲不愿意看见的。
    郑如意脸色变化一阵,随后默然的低下头。他也想明白了,自己的做法会让青雀以为他更加的重视亲近崔云象。
    “孙儿知错了,待青雀回来,我一定亲自上门赔罪。”郑如意苦涩道。
    “我知道,因为崔云象即将迎娶你妹妹的关系,你在心中就认为崔云象与你更加的亲近,而相对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世子你则将他的位置向后放了。”
    郑善愿道:“青雀也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他才会让你回来而没有出口阻止你。甚至有可能,他是在试探你更愿意相信谁,你用行动表明了你更相信崔云象,为了那个逆犯,你宁愿离开青雀先一步回来。”
    “你真的让我很失望,你在离开之时还说清河崔家若是真有人罔顾国法一定要与他们划清界限,免得他们殃及郑家,但是碰上了崔云象你就忘记了这些。”
    缓缓的站起身,郑善愿看着祠堂中的灵位,“此番你这样的做法,只怕是在青雀心中留下了隔阂。”
    “孙儿愿意诚心向青雀赔罪。”郑如意苦涩道。
    关于这个,郑善愿没有回复他。他只是有些疲累的说道:“你先下去休息吧,其他的日后再说。”
    闻言,郑如意纵使万般不愿,但还是在郑仁鲤的眼色下乖乖行了一礼,亦步亦趋的慢慢走了出去。
    小祠堂中剩下郑善愿与郑仁鲤,两人都有些沉默。不知过了多久,郑善愿道:“现在崔琦被抓住,崔家若是不同意陛下开凿运河,崔世栗的户部侍郎职位定然保不住。”
    “可是父亲,若是崔世栗同意了陛下开凿运河,左相高巽与卢怀慎也不会赞同啊。”
    “那又有什么关系,出了这档子事,陛下若真要追究,清河崔氏还能逃到掉么。”郑善愿冷笑道:“原以为这件事只要我与裴矩不表态,高巽等人继续和陛下僵持,运河的事情就能不断的后延。现在崔家出了问题,卢家再不识相,卢怀慎的户部尚书之位还能保得住么。”
    郑仁鲤沉默,牵一发而动全身,崔家因为崔琦的突然被抓连累了整个局势的变动。
    “还有,经此一事我算是看明白了,卢家和崔家全都倒向了高巽,甚至是太子。”郑善愿眯着眼,眸子中闪烁着未明的光彩。
    他又不是傻子,祭文的事情崔家死了两个,工部侍郎职位出缺时,高巽推荐的平原郡守唐弼出身卢氏族学,加上这次强烈反对开凿运河的关系。这三家连带着下面的一些小猫都露出了马脚。
    “若真是如此,我们该如何?”郑仁鲤担忧道:“陛下会不会以为我们也在暗中支持太子?”
    闻言,郑善愿摇了摇头,“不要担心,我们没有和卢家崔家一起反对陛下开凿运河,陛下就能看出来我们是不同意卢家和崔家的意思。”
    “那裴家呢?”
    “裴家?”郑善愿冷笑,“担心谁也不用担心裴家,仁鲤我告诉你,裴矩那个老家伙的眼光和狡猾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此人十多年前敢只身在西域诸国周旋而大功告成,足可见此人的智谋。当时我便知道此人一定会成为裴家家主,果不其然,他真的成为了家主。”
    “此人面皮之厚远超长安城墙,居然当着御书房十几名重臣的面‘中暑’,从这一点你就能看出此人的厚颜无耻。”
    不怪郑善愿这么不爽,本来中暑这个计策他用的很舒服,结果得知裴矩也用了这一招,这就让他很难受了。一个人中暑还能说得过去,你两个人中暑,还当着皇帝询问重要意见的时候,谁都能看出来你是在故意装!
    “父亲,儿有一点不明白。这开凿运河如此庞大的工程量,动用上百万民夫,陛下总不会只从一两个郡抽调吧,为何...为何...”郑仁鲤没说下去,但是意思郑善愿已经听明白了。
    “你想说为什么只有我们山东士族反对,而关中贵族,南方豪族都不反对,是这个意思吧。”
    “是的。”
    “很简单,关中贵族现在不想再出头公然反抗陛下。南方豪族之所以不反对,那是因为陛下打算百万民夫全部从河北,山东等地抽调,这也就是为什么高巽等人激烈反对,而南方豪族无动于衷的关系。”
    闻言,郑仁鲤再没有了疑惑。高氏、卢氏、清河崔氏全都在抽调民夫的范围之内,难怪他们拼死反对,这其中或许有忧国忧民之心,但是也绝对包含着私心。
    “陛下这么做,不怕令吾等人人自危吗?”郑仁鲤脸色阴沉,现在是渤海高氏,范阳卢氏,清河崔氏,说不定以后就是荥阳郑氏,闻喜裴氏,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郑善愿摸着祭台上的尘埃,轻轻搓揉着,“所以啊,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如此的看重青雀了吧。迟早有一天,我们也会是下一个清河崔氏。”
    郑仁鲤脸色剧变,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皇帝已经教训了关中贵族,他们这些山东士族还能逃得掉么。
    “父亲,您真的如此笃定青雀能成事吗?”
    郑善愿微微沉默,旋即道:“这个并不是当务之急,我们还有时间验证这一点。”
    正在这时候,一名下人走到小祠堂外,对着郑善愿禀告道:“老爷,户部侍郎崔世栗大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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